姐姐被连夜叫回了家。
这时夜色已经深了,整个小巷子只有我们家热热闹闹的,屋里站满了人,站不下的人都挤在门口,门外的人努力的往里头望着,像买了高价的电影票似的,生怕看漏了一个场景。
这个狭小的屋子里,唯独中间一块空了出来,姐姐就这么跪在这里,即便低着头,还是能看得到她脸上的五指印,红的耀眼,可见下手的人力度不轻,面前站着的是父亲,此刻像变了一个人,早已没有了平时的和善,他双眼通红,额头上的青筋像是要跳出来一般,姐姐脸上这一巴掌,便是他给的。
"我再问你一遍,李婶儿说的是不是真的。"
"是"
"混账!"随着一声闷哼,本身看起来就有些轻瘦的姐姐被父亲一脚踹在地上,一旁还在抹眼泪的母亲想去拉一把,手刚伸出去,又缩了回来,姐姐默默的看了一眼,随后捂着胸口,自己从地上爬了起来。
"您要打就打吧,打没了,我也算还完你的了"
"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畜生东西,好的不学,学别人搞同性恋!你这是病,有病!"
"我没病。"
"你没病是吧,我给你打醒了你就知道你有没有病了!"
父亲话刚落,直接抄起旁边的椅子,硬生生的砸在了姐姐身上,这一下是卯足了劲砸下去的,姐姐顿时被这一下打在地上趴着半天起不来,嘴唇被她咬的都冒出了血,疼的,但她一声都没吭,一旁的母亲看着她这样,终究还是没忍下心,急忙拉着准备来上第二下的父亲。
"别打了,你打她也打不好!我们带小宸去看医生,医生比我们专业,会治!"
可能是现场确实有点残忍,连看的人都有些看不过去,一一开始和母亲一起劝着,其中有位热心的大婶格外突出,她从人群中走出来,献宝的跟父母说她认识一个赤脚医生,什么怪病都能治,就是方子有点老,孩子可能要吃些苦头。
父亲一听立马就拍板决定下来,按他说的
"苦头怕什么,能好就行!"
隔天一大早,大婶就在门外候着,准备带着我们这一家子去见那个赤脚医生,姐姐自然是不愿的,看她身上缠的有些杂乱的绳子就知道了,捆的很紧,从她脸上些微痛苦的表情就可以看出了,我很疑惑,姐姐,真的是生病吗。
姐姐被连捆带拽的进了屋,里面的气味不太好闻,我也没进去,在门口望着,不一会儿就听到了父亲的打骂声,一个看起来仙风道骨的老奶奶从里屋走了出来,在大堂里烧了几道黄符,放在了一个小碗里。
"好了。"
父亲如获至宝的端着,生怕撒了一点出来,父亲让母亲帮忙让姐姐的嘴张开,一碗水,罐了进去,姐姐的不配合,让本身看起来轻易的活儿进展起来有点粗暴,她的嘴角被碗用力压迫,血和水,顺着流了下来,父亲看着水流了出来,大概是觉得浪费,更加用力的掰着姐姐的嘴,终于,这场喂食,在姐姐的通红的眼睛里,结束了。
然而,这场折磨并没有结束,那个老奶奶用一条杨柳织成的鞭,沾上了一些符水,一边打在姐姐身上,一边念叨着让人听不大懂的语言。
母亲终于发现了我的张望,她把大门关上,嘱咐我不要再看,小孩儿,看不得这些东西。
门关上了,眼睛里的事物也干净了,只是耳朵里传来的声音,依然清晰,姐姐的闷哼声,哭声,尖叫声,父亲难堪的骂声,吼声,鞭打在肉体上的声音,在这一天,如同向我放映了一场,只有声音的伦理剧。
病是看了,钱也花了,姐姐并没有如父亲满心幻想的一样,乖乖的认错,她固执的待在那个被锁住的房间里,吃着从窗户每日递来的饭菜,我以为姐姐会绝食,但她没有,每天送来的饭菜她都吃的很干净,有时候去收碗筷回来的时候,还会看到她一直往街路口的一边望着,那时候她的眼睛,比面对我们的时候,要有神多了。
遇到了几次,我也按捺不住心里的疑惑,小孩子,总是对周遭的事物保持着一颗好奇心。
"姐姐,你在看什么"
"等人。"
她说的很果断,语气间的坚定就像一定会等得到一样,但是姐姐确实,等到了。
一天早上,我还睡得迷迷糊糊的就听到父亲的骂声,出了房间,看到母亲依然在哭,父亲攥着一封信,暴跳如雷。
姐姐走了,被那个大家以为是邪祟的人接走了,窗户被撬开,留下了一笔钱,一封信,就像夜里一样静,姐姐,安静的走了。
日子已经过去了很久,我也开始对爱情这个东西有了萌芽,姐姐没有回来,父亲和母亲也不再提及,只是偶尔,父亲会看着那个房间发呆,母亲会偷偷抹着眼角。
而我有时候再看到姐姐经常望向的路口,会不经意想到,会不会哪一天,姐姐从这里走回来,她的身边,有她等着的人,父亲带着我走出去接,母亲在家里烧着最拿手的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