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陕西,总会让人想起关中平原高高矮矮的帝王陵塚,十三朝古都的风华还未散尽,满街飘香的腊汁肉夹馍的香味还在飘荡,以及玄奘诵经的满城经言。可我总会想起榆林,想起陕北那片黄土地以及生活在那里的朴实善良的人们。
陈忠实老先生去世了,他给世人留下了那本“死后可以枕着”的《白鹿原》,而更早的路遥,是否也可以将自己这部《平凡的世界》带进自己的棺材枕着它睡去。答案应该是肯定的,因为从出生那一刻起,这部文学作品就注定了自己的不平凡。
也许是生在农村的缘故,和它的作者路遥一样,我也有着深深的乡土情结。这部作品的出现,恰似漫漫黑夜里一豆温暖的烛火,把我引入了那个扬撒着片片雪花的黄土高原,引入了某山某梁下的一户普通农家。所以在阅读这本著作的时候会有一种强烈的代入感萦绕在我的精神世界里,我会不自觉的用书里的人物来打量我周边的世界。同样是那样一片苍茫的黄土地,同样是那样一群有血有肉的陕北农民。老实木讷的孙玉厚,坚强早熟的孙少平,感性而又执着的孙少安,美丽懂事的田晓霞以及饱受爱情撒旦折磨的田润叶······每一个人物在作者笔下都是如此丰满而且有血有肉,仿佛当你闭上眼就能听见他们的呼吸和对话。在中国农村发生着巨大变革的时代背景下,每一个人都被这股巨大的洪流推动着向前行走,眼前是从未到达过的陌生的世界,于是一个个平淡但耐人寻味的故事就这样发生了。
整部作品里做让我感受深刻的便是泥腿子孙少安与“官二代”富家女子田晓霞懵懂的爱情故事。同样是热爱着苏联文学,同样是追梦的青春,还有同样的志趣追求,于是,在这个看似贫瘠的黄土高原上,一幕幕爱情故事正在徐徐上演。从初次见面的报刊栏,再到一起爬过的古塔山,一起躲过雨的屋檐下,他们的爱情犹如春雨浸润过的土地一般纯粹洁净。只是横在他们中间的那一道道现实的沟壑,犹如银河难以逾越。少安高中毕业后就回农村下地挣工分,这是无法挣脱的现实,生活远没有苏联小说中男女主人公那般美好轻松,而此时我们的小霞进入黄原市开始了自己的大学生活。似乎现实就该这样,毕竟他们的生活基础相差太大。但年轻的少安不满于当前的生活,他的心底里藏着诗和远方,就像他羡慕的好哥们金波一样,去青海当兵,看起来一切都是自由自在。终于有一天,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心里压抑的情绪,谢绝了大哥的好意挽留,抹去母亲不舍得泪水,带着自己年少的倔强踏上了去往黄原的列车,开始了自己揽工汉的生活。也许我们会惋惜,这就是你要追求的人生和意义所在吗?但他什么话也不说,这种现实与梦想的落差就像他在揽工时背负在后背的巨石一样压的自己仿佛要陷入这黄土地里。他也曾陆陆续续给心爱的小霞写信,慰藉自己不甘的平凡。
生活总是在不经意间改变着故事里的每一个人。少安来到一座深山沟里的煤矿,开始了自己的掏碳生活。因为他的吃苦耐劳,很快便适应了这里繁重的体力劳动,当然也少不了河南师傅一家人的热心帮助和关心。而远在城市的小霞正在享受着人生最美好的大学时光,就像夏日的阳光透过树荫散落的斑驳的光点,一切都是那么美好惬意。但当有风拂过脸庞,她能感觉到这是来自少安——自己“掏碳的男人”的思念。
生活就这样不紧不慢的继续着。终于有一天晓霞来到这座煤矿,这个浸注着自己和少平感情的地方。虽然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当她亲眼看到这座被挖的四通八达的地下世界时她的心里仿佛有万支利剑穿过,因为少安,她心疼的男人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中奉献着自己的理想和青春。而此时的少安却沉浸在满满的幸福之中。因为晓霞那么美,那么动人,就像梦中的天使突然降落这里,幸福来得这么突然,他竟然有点眩晕。这一刻的少安觉得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男人,因为他的生命里永远有个美得如天使般的晓霞为他守候。
再一次登上古塔山,他们幸福的相拥,私语。两颗年轻的心脏强烈的跳动着,为自己,也为自己的彼此。在斑驳的树影下,他们约定了下次见面的时间,这个约定有如永恒的誓言般坚定!但不幸的故事发生了,那个美的如天仙的女孩在一次洪水中为了救助落水小女孩而永远的离开了这个世界,离开了她深爱的少平。和所有的故事一样,少平无法相信这个事实,他痛苦不堪。但他依然手捧为晓霞采摘的她爱的野花,如穆斯林膜拜真主一般虔诚的来到古塔山赴约,只是他明白,挚爱的晓霞不会再来了,就像流过村边的东拉河的河水,再也不会回来了。是啊,他们彼此相爱却又天人两隔,多么让人惋惜。当少平抬起头仰望天空的时候,那善良的白云会带给他晓霞对他的爱恋与思念,以至于每一朵开放在黄土高原的花朵也都绽放的如此娇艳美丽。
故事在这里也该画上一个不是很完美的结局。当然,这只是穿插在这部小说里的万千故事里的一个,但足以让读者心碎。只恨自己才疏学浅不能将这伟大的爱情故事详实生动的描述。因为在我的心里,少安与晓霞的故事永远没有结局,就像一朵看似就要衰败的花朵,春风吹过,它又会昂起自己高傲的头颅在风中摇曳。
我感叹路遥,到底是怎样的一位文学巨匠的脑袋里才会酝酿出如此丰富、饱满的文学素材。可以想象,在创作这部作品的时候他已将自己的生命融入其中,也许在他的现实生活中,故事中的人物也都活生生的出现在他的生命里,而少安,这个倔强奋进的年轻人,就是他自己的影子,没有这样的经历,任凭谁也无法勾画出这样凄美动人的画面。
感谢路遥,让我的生命里有这样一部著作相伴,感谢我生活过的的土地、经历的苦难以及出现在身边的每一个人。就像生长在黄土高原的一株不起眼的野草,它也在沐浴着阳光,吸收着养分,迎接着甘霖,静待暴风雨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