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爱玲经典之作《倾城之恋》,讲述的是离婚久居娘家多年的六小姐白流苏的故事。
一、相遇与再相见
向来喜欢张罗牵线搭桥之事、充当媒人角色的徐太太,同时为白家七小姐宝络和六小姐流苏各寻了一门亲事,区别在于整个白氏家族的态度和相亲对象的差异。一个是指望通过结门好亲借以庇荫,于是对待嫁闺中、年纪较轻的七小姐众星捧月,对离婚后一直依傍、白吃家里,年近30的六小姐冷嘲热讽,另一个是家资丰厚、海龟回国的年轻潇洒风流男子和发妻新故亟待续弦,还有5个孩子的家境普通的中年男人。
一次相亲有意无意之间,身着一身月白蝉翼纱旗袍的六小姐白流苏,竟然入了七小姐相亲对象范柳原少爷的眼,两人在晚宴上一而再再而三的拥舞,不但刺激了白氏家族所有的眼和心,更像打通任督二脉一般激活了原本已无计可施的流苏心底活泛的念头。
为了逃离这个枯败腐朽的家,心如明镜的流苏,只能揣着明白装糊涂地借着徐太太说的由头,与其全家一起南下去港。
再见范柳原,即便心里早有准备,流苏还是毫无来由地安了心,又带了些许连自己也未察觉的欣喜。
尽管多年未跨出家门游走社交,但是应对基本的场面交际,聪颖剔透的白流苏还是表现地十分完美自然。
在与范柳原的交谈接触之中,白流苏目的很明确:让他娶她。尽管她并未陷入甚至察觉到爱情,但是范柳原无疑是目前离异大龄且急于逃离那个家的她,最眼前也是最优的选择。
二、爱情这场战役啊
白流苏游刃有余地回应着范柳原的甜言蜜语和各种绅士邀约,毕竟她心如明镜,不但清楚地明白自己的目的,也在一开始就洞悉明了对方真正的意图。
范柳原呢,看惯了人情冷暖,风花雪月,即便目的确实不单纯,但不可否认,有着他心底最中国式女人应有模样和性格的白流苏,的的确确让他只愿留连花丛的心有一丝飘忽,他却并未察觉心头产生的那些异样的心动叫做爱情。也许他也是有些感应或是期待,所以对流苏并不爱他这件事的在意,并不只是一种在男女感情角斗中他想征服一切、让其甘心臣服脚下的执念,而是自己其实已经动心,无法忍受对方面上假意迎合却毫无真心,且迫切希望对方也能等同回应的一种心理。
两人做着热恋中的恋人常做的傻事:乘着电车兜圈子,看一张看过了两次的电影,甚至去香港的市中心吃上海菜,范柳原也对着流苏情不自禁地说我爱你,甚至当他带着她经过一堵灰砖砌成的极高的墙时,看着她的脸,托在墙上,反衬着,也变了样──红嘴唇、水眼睛、有血、有肉、有思想的一张脸,范柳原不知怎的忽然就有了想要地老天荒的念头。而白流苏在这些约会对谈中,从开始带着实际目的和小心翼翼的防备,到后来附和一句“我懂得”,其中又有多少真情是连她自己都未发觉的呢。
男女感情之事,也可视为一场掠夺城池的攻防之战。或许与阅历经验有关,此时的流苏竟能算是与身经百战的柳原棋逢对手。你来我往,甜言蜜语套路中夹杂着多少真情实意,也许两人自己都不相信、不记得,又遑论让对方相信且托付真心呢?
两相胶着的状态,让范柳原不得不先走一局“欲擒故纵”。他存心想冷落一下流苏,于是整天与香港交际场名媛萨黑荑妮厮混。原先他想,即便不能令流苏重新审视自己的心意爱上他,能让其吃醋也是值得的,但是万万没有想到流苏忍得了孤寂,沉得住心,而他在看见流苏坐在廊檐下,将那把鲜明的粉红地子、石绿的荷叶图案的油纸伞撑开了横搁在阑干上,遮住了脸,水珠一滴滴从筋纹下滑下来这一幅只应存在于画轴中的景象之时,他就意识到这局是他败了,败给了她出水芙蓉般的美好,败给了他朝思暮想的相思,败给了他无比热烈的渴求,败给了比他想象中投入的还要多的感情。
范柳原和白流苏之间的情感和关系微妙,整天一起早出晚归、约会谈心,但是却毫无肌肤之亲,在旅馆居住的两人其实只是住在相邻的两间客房。
夜晚多寂寥,月色促相思,也许情不知所起却愈发浓重。一通电话,从范柳原到白流苏。我爱你三个字隔着无形的电流,越过单薄的一壁墙垣,抵达白流苏耳边。你会相信吗?再一通电话,从范柳原到白流苏。你爱我吗?我爱你。我不信。最后一通电话,从范柳原到白流苏。你的窗子里看得见月亮么?流苏回以的是无声的哽咽。是啊,原来你是爱我的,原来我也爱上了你。第二天醒来,回忆昨夜,仿佛一场梦,太过逼真美好。然而既然谁也没有再提起,那么就真正当做梦一场吧。
范柳原看着流苏在他刻意造成她势成骑虎之时,还倔强地维系着自己那点儿淡薄的自尊心和骄傲,他不得不再下一局“釜底抽薪”。流苏前路是前功尽弃,后面是万劫不复,她选择了“走为上”和“苦肉计”两计以作应对,希望这个死局还能有回旋余地。
不负所期,范柳原终于还是来信乞其回港,而流苏也按期抵达,但是当两人跌入镜子里面,在另一个昏昏的世界里,凉的凉,烫的烫,野火花直烧上身来之后,两人却都输了这一局。白流苏未得偿所愿得到一个妻子的身份,而范柳原也未真正得到她的一片赤诚之心,因为她的这份妥协夹杂了太多痛苦的成分。
白流苏想,好吧,就这样过活吧,在这片清空、寂静的世界里,消磨着岁月。
范柳原想,表面上是他征服了她,但实际上他早已输掉了全部,他要出去躲一躲,等待太过滚烫、不可把控的心冷却。
三、执手诉衷情泪两行
两人的打算都在冬晨银雾中的一声炮火声中湮灭。
范柳原庆幸船只因战争突降无法离港,因为他在炮火声中首先担心的是流苏的安全和生死,而流苏也在范柳原回来找她之时认清了自己真正的心意。他们在流弹“吱呦呃呃”声中,在子弹穿梭般来往中,在缺水少粮的困境中,在断墙颓垣虚空黑暗之中,互为依仗,相互扶持,竟然前所未有的真实坦诚,彼此看得透明透亮。
故事的结尾,范柳原把他的手掌合在白流苏的手掌上,笑问:“我们何时结婚呢?”白流苏什么也没说,只是低下了头,落下泪来。终于,她成为他名正言顺的妻。
这个故事算是圆满收场了,至少比传奇里倾国倾城的大多数人的结局好太多,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