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生是我住这楼的物业管理员,经理,不知有没有股份,是不是大厦业主之一,总之是收租的。
这个楼有些陈旧,每一个单位划成三个独立的小家,卫生间灶火一应俱全。对我这样只身在外的人,除了小,几乎没什么缺点,躲进小楼成一统,有时更因为了它的小,少了那么些孤寂和清冷。
文生约莫四十几岁,五十来岁,或者已六十出头?香港人长寿,也看不出年龄,可能已满头飞霜,但脸上没多少皱纹。2010年我从湾仔舒适的酒店公寓搬出来,看了小小的干净的房间,用手感受卫生间喷涌出的热水,让崭新的格力窗机轻柔的风吹拂脸庞,准备和文生签合同。他嘴角叼一根万宝路,说一年死、一年生,房租后面可能会涨,我话事,你行不行?冷酷生硬,气场逼人。
这七八年来,他几乎没有变化,黑T恤,窄窄的牛仔裤,白球鞋,佝偻着腰,拿了楼下信箱里的信,和房租水电通知,或是收据,一个个塞进去门缝。电梯里碰到,苍白的脸上没有表情。大楼里看门的老头,擦地收垃圾的大嫂,提起他都又敬又怕。有时灯管子坏了天花板掉墙皮了,我问他们文生在吗,他们急急摆手,一副别问我的表情。
过年回来,门一开,一个条子翩然从门把手落下,这月房租逾期,加收382,百分之五,有零有整,不容分辨。我心头一沉,把他的,三百也不多,但这年才开头,就扫兴,也知道他规矩森严,无情面讲,这似乎不可挽回。我把房租给他存了,多存了几十凑了个整,短信告他,一天后他回,还欠附加费,我说过年回家不常有,偶然拖欠一次,可否不罚。谁知他竟然回复,好,过年算啦不要了,以后请勿逾期。
今晚回来,一个信封又轻轻落下,里面有收据,他把我多给的几十退了回来。这是一个冷面冷心,讲规矩,也有人情的硬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