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总想着长大,就像在严冬期待暖意的春天,能脱去沉重的棉袄,轻快地跑起来,以为长大后能摆脱唠叨的束缚,在自己的春天没有桎梏。春天来了,又会怀念冬天的那场大雪,长大后,又想起幼时有唠叨的庇护,就在这种得到又失去的长大中,前行,前行。
萧红在《呼兰河传》中,回忆自家的菜园,回忆自己的童年。“花开了,就像花睡醒了似的。鸟飞了,就像鸟上天了似的。虫子叫了,就像虫子在说话似的。......都是自由的。倭瓜愿意爬上架就爬上架,愿意爬上房就爬上房。......只是天空蓝悠悠的,又高又远。”用童年视角,看云,压压的一片,看天,永远触不到,不知道有多高。带着祖父的期盼:“快快长吧,长大了,长大了就好了。”萧红在文章里写:“长大是长大了,但没有好。”
这片场景,在我的印象中也很熟悉。小时候的天永远那么蓝,永远那么晴朗。外公家住在村子里,家门口是两棵很大的柚子树,旁边也有枣树,好像从小那些树就在,十多年没再繁茂,因为它们一直是那么繁茂。忘了是什么季节,哥哥带着长棍,把枣子敲打下来,我们一群小孩比谁捡得最多,捡去给外婆看。自从有记忆,外婆就是坐在摇椅上,拿着一把年轻时候编织的蒲扇,在那个有阳光透进来的古屋里,扇动。天气好的话,下午两三点时常会有老人来到外婆家,纳凉,聊天。一直到五六点吃饭时间,外婆总是会留住她们,“吃了饭再走吧。”“不用啦,明天再来哈!”那间夏凉冬也凉的老屋子,装满了那个家庭的回忆。木头的香气早已无存,有的只是潮湿,木质的墙壁上,贴的是有彰显年代的画张。房子很高,用瓦片封顶,阳光就是透过缺少的瓦片,射到地面,把整间古屋照亮。
柚子树再往下,是一大片一大片的田地,是村民勤劳的书写。走下去看,条界分明有律,作物带着泥的纯粹。我的外公,一个质朴的老人,活到老,耕作到老。他的田地,离家里有一段路,在我的记忆力,那时候外公的背影,就是一人一锄。经常有带着热气的傍晚,妈妈带着我去给快收田的外公一些降暑去热的甜品。妈妈总是劝外公:“年纪这么大了,就不要再耕田了,我们又不是养不了你们...”外公不说话。到了现在,村子拆了,田被填满了,我再想,这位老人耕的或许不是田,是作家笔下的情怀,是现代人对上世纪的追思,抑或是别的,在我这个年纪还领悟不到的。
村庄没了,老人们一天天离我们远去,童年在欢笑声中散去了。
中学,中考...高中,高考...淹没在学习中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在鲁迅的讽刺学中看社会百态,在外国语言中学习语法,在数学公式中锻炼思维。高考过后,再没有学习压力的重担,以为解放了,自由了。后来才知道,从此以后会有更多的选择题,不再标明ABCD;更多的填空题,没有标准答案;没有监考,自己就是命题人。
长大了,想起回忆中还存在的那些,就很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