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世界的想象
这个世界是什么?或者说我们所居住的宇宙是什么?使之成为宇宙的又是什么?诸多问题,其实答案皆在于我们对世界的想象,更确切地说是我们的世界观。什么叫世界观?尽管这个词已被广泛使用超过百年,其仍然没有标准定义。我更偏好理查·迪威特在《世界观》中的表述,即:
世界观是指一个犹如拼图一样,互相拼凑连结的信念体系。
该信念体系包括核心信念与边缘信念,两者的区别,并不在于我们对彼此信念相信的深浅。相反地,其区别在于属于这拼图上某一片的信念,能否在不大幅更换整面拼图的情况下被替换掉。
对想象的自信
我们对这个世界想象的自信,总是充满盲目性,有时甚至达到了傲慢的境地。但自信终究会被时光抹去,傲慢也总会在无知中湮灭。原因无他,而是:
我们认知中所谓相当直接与明确的经验事实,往往在最后被证明是错误的哲学性事实(或概念性事实),甚至是错到相当糟糕的程度。
经验事实与哲学性事实
什么是经验事实?什么又是哲学性事实?先看一个简单的例子:有两支铅笔,一支铅笔放在书桌上,另一支铅笔放在书桌的抽屉里,并且抽屉是关上的。我相信很多人不会对下面的事实有任何疑问,即桌上的铅笔和抽屉里的铅笔都是存在着的,前者你可以直接观察到,后者虽不能直接观察到。你相信桌上有铅笔是基于直接观察证据,而你相信抽屉里有铅笔,却不可能基于这种直接观察证据。那你为什么还坚信抽屉里有铅笔呢?是因为你看世界的方式——我们相信世界上绝大多数的东西,是即便没有观察到,也持续存在的稳定物体。前者是基于直接观察证据的经验事实,后者是基于一个人整体世界观的哲学性事实。
然而,经验事实与哲学性事实并不是绝对的分类,区分一个事实是经验事实还是哲学性事实也并不那么容易,理查·迪威特对此有一个非常漂亮的见解,他把事实看做一种光谱,光谱其中一端是最简单的经验事实,比如说桌上有铅笔,光谱的另一头是哲学性的事实,比如说天体的正圆等速运动。我们绝大多数的信念,也就是我们当成事实的信念,都坐落在光谱最明确的经验事实的例子和哲学性事实的例子之间。亦即,多数的信念都有部分是从观测和经验而来的证据,也有一部分是我们整体信念拼图中的一小片。比如,所谓的哲学性事实——地球是静止不动的,不仅要契合物体要有运动来源才会移动等之类的信念,还受到观察经验的佐证,即人们观察到地球确实是静止不动的(从对运动的常识来看)。
从经验事实到哲学性事实
从公元前4世纪到公元17世纪,人们将天体以正圆等速运动视为明确的经验事实——每个人就是知道,就算对那些最没有常识的人来说,都如此明确。从公元17世纪到20世纪初,我们就如我们的祖先错误地把正圆等速运动当成事实一样,将绝对空间与时间当做经验事实。在牛顿世界观中,宇宙被视为一台机器,每个部位互相推拉,就像一台机器各部位互动着的样子,其互动是局部性的互动,影响只限于彼此有种连接的物体或事件。而新的量子事实表明我们生活在允许事件之间有着即时的且非局部影响的一个宇宙,即便这事件分隔着遥远的距离,且其中居然没有任何种类的联络或连结。
上述都栩栩如生地说明了一个看起来如此常识且如此明显正确的信念,是如何被证明错得彻底。这应该让我们更为警觉,对于其他看起来明显、无可置疑的事实我们能有多么确信。其引领我们重新思考,对这个世界想象的自信程度。
对本文的总结
关于世界,关于我们生活的世界,王东岳先生曾经说过:
我们不是生活在客观世界里,我们是生活在思想家的思想通道里。
其实,也可以说,我们生活在自己对这个世界的想象里。然而,对世界的想象,对想象的自信,似乎总是处于流变之中。
站在时间的长河里,耕耘于自己的想象中,不禁怅然喟叹:“人类所有的知识和学说只不过是一个在时间范畴内相对正确的假说,它是一个随时等待你颠覆它的一个解释系统。”只有持有这样的观点,你才不会封闭自己的思路。你必须让自己不断反省,发现所固守的那些认知正是需要刺破和颠覆的认知。
最后,我以刘慈欣在《三体3:死神永生》中的一句话结尾:
弱小和无知不是生存的障碍,傲慢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