霞云燃烧,最后一抹夕阳即将匿藏于山脚,影子被夕阳拉得老长。张一珏决定再饮一碗酒就踏回玉峰山,三名脚客贩夫模样的人招呼小二上酒于一珏邻座落下。
“那我们下一步到底去哪找龙珠?”脚客甲顺手抽了一双筷子问道。
“我觉得咱们应该去罗牟山,那里是皇室龙气所在之地,龙珠此等神物不藏于此处藏于何处?”脚客乙精准判断道。
“罗牟山十去九不归,山险地危,早些年多少英雄好汉都希望一登罗牟山扬名,却只得终身葬涂于其中,我们还是去其他地方吧。”脚客丙说完仍心有余悸。
脚客乙看了一眼脚客丙不屑道:“富贵向来险中求,得了龙珠救好了霜妃,你这辈子名利双归,从此衣食无忧了!”
张一珏微微一震,五年过去了,当这两个字在他耳畔响起,他仍是控制不住心情。他提壶酒在他们旁边坐下,装作门清的样子说:“适才听闻几位好汉也要前往罗牟山?”脚客乙听到“也”差点兴奋的跳起来,忙说:“正是正是,少侠去罗牟山所为何事?”一珏道:“寻龙珠。”脚客乙更兴奋了,自己的判断得到了别人的支持,赶忙给张一珏倒了一碗酒说:“那我们可结伴同行。”张一珏笑着端起酒杯说:“来,干!”觥筹之间,张一珏又试探问道:“几位可知霜妃所患何疾?”脚客甲前面没来得及多说什么话,好不容易碰到这个送分题他忙抢答道:“不知道。”
“不知道你还说啥呀?”脚客乙蔑视了一眼脚客甲,迅而缓缓道:“我听说是跟传说中的睡美人一样,这一睡就是四年,五羊法师说只有龙珠才能再次唤醒霜妃,京都上次张贴的通告上说一旦找到龙珠即可封万户侯,并赏金万两,你说这要是被我们找到了那以后几辈子吃穿不愁啦。”从脚客乙的笑起来的样子可以看出他意淫得多兴奋了。
“哈哈,对啊,来来来。”一珏陆续给三人倒满酒,继续说:“现在江湖上人人都在拼命找寻龙珠,你们有寻找的方向吗?”
“几年前都没听过什么龙珠,就是后来五羊法师到了京都后才诊断出只有龙珠才能救霜妃的法子。但是龙珠在什么地方,长什么样也没描述出来。大家就像无头苍蝇一样。”脚客乙叹息了一声。
“小二,结账!”张一珏放下银子转身飞去。
“哎……喂喂喂……”脚客乙四处张望不知道方才那人消失于何处。“好俊的轻功!”脚客丙赞叹道。
“呵呵,这下好了,肯定是先去罗牟山寻龙珠了!”脚客甲说完白了脚客乙一眼。小二跑匆匆过来收账,湿透的衣衫上搭着一条泛黄的毛巾,腆着笑脸道:“得多亏了他先行离去,要是跟你们一起去罗牟山恐怕三位爷也很难抢到龙珠。”
“你什么意思?”脚客甲拔刀而出,那怒火恨不得将满头白发烧起来。“唉唉唉……三位爷数月前可曾听过绵桓谷决战?”小二摆摆手忙制止住令消防员束手无策的脚客甲。
“这件事在江湖上传开了谁人不知?莫非他就是绵桓谷谷主?”脚客甲小心问道。小二摇摇头说不是。脚客甲嘴角勾起一丝蔑笑:“你这小二唬我作甚,你可知道我三人……”
“他是玉峰山首徒张一珏……。”小二话刚说完脚客三人嘴角微笑定格在四十五度的位置。小二继而问道:“刚才这位爷您说您三人是……?”三人一起站立起来,望向远处的玉峰山,那山直耸入云霄,登山之路只有一条,其陡直难攀伯仲与蜀道,自玉峰真人创派以来,无数人曾梦寐与玉峰真人一较高低,无奈只一玉峰山就破灭了众人梦想,众人真正领教玉峰派的武功当属数月前绵桓谷决战,自此张一珏一战成名。
“嘿,三位爷怎么称呼?”小二将三人拉回现实。
“喔……没什么……那人果真是张一珏?”脚客甲讶然道。
“我在这做生意十多年了,江湖上鼎鼎大名的人物我还是不会弄错的。”三人互相看了一眼,脚客乙忽然笑起来道:“纵使我等寻不得龙珠,今日能与张一珏此番同席共饮也不枉此生了!”三人落座,眼神不由望向那座令人敬畏的仙境。正是云雾相绕繁林秀,灵韵飘忽玉峰山。
玉峰山上。一珏走至舒云殿敲门,门里传来一声进来,声音洪亢有力。
“拜见师父。”
“一珏回来啦,来坐。”玉峰真人闭着眼睛继续打坐,背后墙上挂着一幅豪笔为“静”字,四周空旷简洁。
张一珏坐下说:“师父,我是来向您辞行的。”
玉峰真人睁开了眼,说:“刚回来又打算去哪儿?”一珏深吸了一口气说:“今日我在山下酒肆听闻传言小师妹身染奇病,得找到龙珠方可救其性命。”
“我也早听说了。”玉峰真人缓缓说出口。
“什么?师父您早知道了怎么不告诉我?”一珏眉头紧蹙。“一珏啊,我们江湖人就不要去掺和庙堂之事了,这些年你一直潜心武学,如今也学有所成。沅儿已经离开了玉峰山,你二师弟资质也不及你,待我百年之后玉峰派还得交由你掌管。”玉峰真人语重心长道。
“师父,不行,小师妹五岁来我山门学艺,我和她一起长大,如今我怎忍见死不救?求求你师父,我只一人前往,事成之后必定只侍于膝前,听候您的吩咐。”一珏说完“扑通”跪在玉峰真人面前。
玉峰真人伸手拉起,说:“你先且不必着急,龙珠此等神物一旦问世必定引起一番江湖浩劫,届时免不了一番腥风血雨,江湖这数十年的安宁必定再次被打破,而庙堂最乐见与江湖内部的厮杀,这很有可能只是庙堂搅弄江湖的一个把戏。”
一珏愁容满面,从嘴里冒出几个字:“可我不想拿小师妹去赌一场。”说完起身作揖道:“师父,恕徒儿不孝,徒儿心意已决。”
“一珏!”
“嗯已决。请师父原谅。”张一珏大步走去。
玉峰真人见他快走出门,只好伸出一指,隔空点穴。一珏一动不动定在那里,泪水模糊了他的视线。过往的点点滴滴一起涌上了他的心底。
张一珏七岁那年,师父将沅儿带回玉峰山,从此张一珏便多了一个帮手,他经常不练功偷跑到后山捉野鸡,然后只有二师弟一个踏踏实实练功,沅儿负责通风报信,事后张一珏会把烤熟的鸡腿分给沅儿吃,沅儿为此乐此不疲,被师父逮到后张一珏说是自己逼小师妹为自己把风的,愿意把小师妹那份责罚一并承担。沅儿从此对这个大师哥很是信任,武功略有小成后两人在后山伐倒一块树林,移栽好花木,挖好渠道,搭制了各种秋千,棚台,并命名此处为玉沅岛。夏夜听蝉鸣,冬日观飞雪。
十年后,几位大汉来到玉峰山,说要带走沅儿,沅儿躲在玉沅岛里哭,张一珏说他不会允许任何人带走小师妹的。两人在玉沅岛呆了一天,第二天师父和几位大汉来到岛上,张一珏上前拦住他们又怎是对手。沅儿哭着对其中一人求情道:“爹,让我再呆几个时辰就随你回家。”
玉沅岛上又恢复了平静。沅儿哭成个泪人,张一珏为她拭去眼泪却恨自己没用眼泪流个不停。沅儿强颜欢笑道:“大师哥,让我为你再跳一支舞吧,这次你可要牢牢记住我跳舞的样子!”
风起,轻步曼舞像燕子伏巢,疾飞高翔像鹊鸟夜惊,美丽的舞姿闲婉柔靡,机敏的迅飞体轻如风,沅儿旋转着像个精灵一般,为寂寥的大地舞出了一曲惊叹号。
临走前,沅儿笑着对师父、一珏、二师兄说她还会回来的,转身低头和一行人消失在山间的云雾中。
那段时间一珏整日沉默,吃的也少,日渐消瘦。师父不忍心,劝解道,师父不会安慰人。只想说聚散各有天时,缘分自有定数。当初将沅儿带回玉峰山只因沅儿爹和自己是师兄弟,那时沅儿爹还要去南征北战,只好让沅儿在玉峰山好生学好武艺,如今沅儿爹已经为国建功成为当朝护国大统领,这次来是带沅儿去皇室参与皇上选妃的。一珏多念无益,而且“珏”和“沅”在一起为“绝缘”,二人注定不能在一起的,应当斩断情愫,潜心武学。
张一珏觉得师父第一句话说的对,心里一阵难受,独自跑到玉沅岛呆了数天,二师弟送饭来也分毫不进……
清晨,一珏从噩梦中惊醒,想了想他还是决定趁师父打坐期间逃出玉峰山。身旁的二师弟还在鼾声如雷,于是他轻声轻脚掩了房门,外面还是一片沉寂,他耳朵不时张听着四处的动响,和他想象的一样顺利,下了石阶后身心和身手一样轻松起来,嗖得踏云而去。
至半山腰,忽然听得前面一阵轻功踏步声,虽然极其细小却还是被张一珏听得出来。他赶紧躲闪到一边树丛中。倏忽之间,一道黑色身影飘过。张一珏松了一口气,还好不是师父。可突然他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这个身手不错的人突然闯入玉峰山所为何事,此时二师弟和师父很有可能还在睡觉,万一偷袭结果不堪想象。转念一想,师父的武功足够对付一个小毛贼了,现在回去反而被师父抓个现行,受门规在所难免了。
犹豫了片刻,张一珏掉头直追黑影而去。
张一珏的轻功毕竟略胜一筹,很快追上了他,张一珏喊道:“站住!”那黑影回头一看,然后就停下来站在那里。张一珏大惊,毕竟这么听话的对手还是第一次碰着。
两人相距二十米,张一珏上下打量黑影一番,喊话道:“你是谁?”那黑影抱了个拳,显得极有教养的样子说:“拜见山人,我是来找张一珏少侠,有要事相告,讫请拜见。”
“我就是。”张一珏以为来了上门挑战的,顿时热血沸腾。
“此后天长路漫漫。”那人突然吟起诗来。张一珏张了张嘴,讶然问道:“你怎么会这首诗?”
“少侠只对便是。”那人作了个请的姿势。
“你最爱吃烧鸭饭。”张一珏脱口而出。那人大喜,忙说:“果真是张少侠,那我也少些折腾,这个交给你。”说完从衣内掏出一个桌球模样的东西。“这是什么?”张一珏片刻之间有点懵懂。那人低声道:“龙珠。”
张一珏看着眼前桌球一般大小的圆球震惊道:“这是龙珠?”
“是的,半个月之后的九月初六请少侠携此信物至京师醉仙阁跟店家报上姓名,到时自有人接应,少侠切记妥善保管好。”说完,还没等张一珏回过神便一个劲步蹬去,消失于眼前。
张一珏总感觉那里不对,却又说不出来。他现在去罗牟山也没用了。刚才那句情诗是小师妹走的时候和她对下的,见诗如见人,他应该就是小师妹的侍卫了,那就是说九月初六小师妹约我见面?可她要这个桌球,噢不,龙珠作什么信物干嘛?张一珏自己思忖半天也未能想出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