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回家的时候,天上的星星已经出来了,宝蓝色的苍穹,星星点点的星光仿若一颗一颗璀璨的宝石闪着诱人的光。走到某个红绿灯路口,车流如注,一辆辆的车呼啸着疾驰而过,像是赶一场来不及的约会。
那一瞬间,我竟有些许的迷茫和恍惚,突然脑海里电影般闪过父亲的脸庞。我有一种迫切的冲动,就那一刻想听一听父亲的声音,哪怕是一句喂也好。
可是已经深夜了!十点多对父亲而言已经进入梦乡了吧!罢了,就让我就着这满天繁星,把父亲的背影回忆再回忆吧!
不知道为什么,越是对我重要的人,我越是没办法很好的提笔写他们!姐姐曾经说父亲的一生若写成小说,那毕竟是雄伟壮观励志又催泪的故事。可惜,我这可怜的文笔竟从来也不敢拿父亲的故事造次!
对于父亲,我是爱又陌生的。父亲并不像我看到的小说里电视里的父亲那般和蔼可亲。我很少看到父亲笑,不管什么时候我回家,父亲总是那张没有过多表情的面孔,也许偶尔脸颊上会浮出一丝微笑,那微笑却如烟花转瞬即逝!若不用心扑捉,根本不会发现它出现过。父亲就是那么严肃的一个人,一丝不苟,更不会开玩笑讲笑话。
从小到大我和母亲是比较亲的,而父亲,我们说过的话这么多年加起来还不及我和母亲一天说的话多。有时候父亲想和我说话时,我看着他那张严肃的脸,心里也会发怵的躲开。和父亲,我总是不知道说什么。
可是父亲是极其爱我的!这我知道。家里刚搬来银川的时候,这个今日如此繁华的城市当初却还很荒凉。大片的未开耕的荒地沙漠,遇到吹风的日子天上也会下沙子,出门的时候还打扮的光鲜亮丽,一阵风刮过也差不多变成了梅超风。市区还相对好一点,郊区地方更是沙尘暴连连。每到刮大风的时候,我们这些上学的小不点总要一条绳上串蚂蚱般的一个拉着一个的小手,生怕一不留神就被沙尘暴吹跑了。
有一次去上学,上午还晴朗无比的天空下午就满天黑云,不一会儿就刮起了大风。当时的学校有点远,要穿过一大片荒无人烟的沙漠。因为年小无知,对什么都是一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架势,所以当时的我们并不惧怕,依然和一起回家的小伙伴们小手相牵的踏上回家的路。空旷的荒漠每一次刮过的狂风都带着一种嚣张而犀利的呜咽,夹杂着沙粒打在脸上有一股生生的刺痛。狂风里根本睁不开眼睛,只能把眼睛眯成一条缝,透过这缝隙辨别前方的路!
父亲呼唤我的小名时我以为在做梦。这漫天飞沙里,我模模糊糊看到父亲的身影,单薄而瘦小,头上那顶白色的帽子却格外醒目耀眼。几乎是小跑着父亲来到我身边,一伸手就把我的小手攥在他宽大温暖的手掌里,急切的把我拉进他的怀里。这一气呵成的动作容不得我说一句话,风那么大,一张嘴所有的话也都消失在风里。我却是那么贪恋这温暖的怀抱。那天父亲是背着我回家的!一路趴在他宽阔而平稳的背上,我觉得那就是世界上最安全的地方。
从那以后,父亲几乎每个起风的下午都会接我回家。
上初中的时候学过朱自清的≪背影≫,作者写他父亲的背影,当时老师一夸再夸,说写的多么真挚有情感,当时的我是怎么也领会不到的。我看过无数次父亲的背影,可是那与我而言只是一个转身而已。
非典那年我正好在寄宿学校。当时因为非典的肆意侵略,所有的学校都停止了正常的作息时间。我们学校也不例外。漫步在校园里时,整个校园弥漫着一股中草药的味道和惶惶不安的气息。我们班有一个女生因为感冒发烧竟也被隔离了起来,于是大家的一颗心更是惶恐焦虑了。
学校进行了封闭。里面的人出不去,外面的人进不来。我每周的例行回家也就成了泡影。百无聊赖的每天除了看书写字就是一班人挤在教室电视机前看一些泡沫剧。
门卫说有人找我时我心里很纳闷的!这个特殊的时期,我想不起来有谁会来找我。
跑到门房的时候,我看到了父亲的背影。一身藏青色的中山装,头上戴着雪白的帽子。父亲明显有些瘦了,那身衣服把他瘦小的身躯包裹了起来却还显得空荡荡的。他背对着我,也许正在展望对街的风景,也许正在平息一颗思念女儿的心…
我站在大门内,父亲在大门外,我们咫尺相隔,我却有种天涯海角的感觉。我看到父亲缓缓的转过身,他看到我时眸子明显亮了一下!父亲戴着那副他钟爱的石头镜,可是再厚重的镜片也阻挡不了他看我时那浓浓的爱意。
没有过多华丽的词汇,父亲只是轻声轻气的絮叨我很久没回家了,母亲很是挂念我…家里的桃子都熟了,等着我回去吃呢…非典时期要照顾好自己……
父亲说了很多,我从来没有看到过父亲如此健谈善言。他伸手递给我一个袋子,是一袋我喜欢的草莓和桃子。桃子应该是家里树上摘得,草莓是父亲买的。
要多吃饭,补充营养!父亲又重复着。
我说不出一句话,就呆呆的看着父亲。父亲很少出门,我不知道他是怎么找到学校的,坐车还是步行?什么时候出的门?有没有吃过饭?
父亲一再的叮咛嘱咐,我就一个劲儿的点头。临了,父亲说回去吧,我走了!你一个人在外面照顾好自己。
我说嗯!然后点头点头。
我看到父亲慢慢的转过身,他的身体已经没有过去那么敏捷了!我忽然瞥到父亲鬓角的白发!那白发是那么的晃眼,晃得我有一瞬间的眩晕!父亲蹒跚的一步一步的向来时的路走去!他绕过一辆车,爬上一个台阶,抬起的前脚忽又放下,我看到他又转过身来看我,看了那么两秒钟,抬起手臂向我挥了挥…
我感到一股温热的东西涌上眼眶,悄无声息的顺着脸颊淌下…
时光啊,能不能再慢一点啊,这个我心目中的英雄,请你不要伤害他,我还没有告诉过他我爱他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