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坝边沿的柿子树
文/宋雨霜
很久以前,我的吊脚楼前是凹凸不平的土院坝。院坝有前一棵树,那是一棵壮硕的柿子树。
柿子树,长在院坝的边沿上,春夏时节,枝叶繁茂时如同一把绿色的大伞。我在大树下写作业,大树带给我无限的清凉。更重要的是,大树撑起了我儿时的梦想。
很小就成为留守儿童的我,和姐姐在乡村,与年迈的爷爷奶奶一起生活。每天早上,我们自己起来做早饭。其实是炒冷饭,往里面加了乡村特有的水盐菜,我们称呼这种油乎乎的东西叫做“油炒饭”。
背上书包,走过院坝,我会挥手告别柿子树,然后就开始走路去学校了。下午放学,又走路回家。远远地,我就看见柿子树在风中摇曳,似乎欢迎我的回来。
我和柿子树的默契,年复一年的积累着,加强着。
春天时,我看着柿子树告别赤裸裸的枝干,一点点发芽,从鹅黄到嫩绿,再伸展出碧绿的叶子。放学归来,我习惯在树下摆上小桌子,坐在小板凳上,我开始复习功课,认真写作业。偶尔时候,一朵柿子花落在我的作业本上,我便休息一会,认真欣赏这米色的小花,心里想着,何时才能吃到香甜的柿子呢?
夏天,柿子树已经穿上绿色盛装了。在阳光下,柿子树显得格外精神,微风中,树叶一颤一颤的,地下是柿子树投下的影。在柿子树下躲凉是我夏天惬意的事情,时常在树下睡着。醒来时,会有一两个青涩的柿子果儿躺在我的衣襟里。这青涩的可爱的果儿!
秋天,柿子树为我们奉献上金灿灿的果子。事实上,在果子还没完全成熟时,我们就会摘下一部分果子,放置在土坛子里,叫做“脯柿子”,过一段时间拿出来吃,就会尝到酸酸甜甜的味道。等树上的果子变得熟了,我们赶紧上树摘果,免得柿子掉在地上,摔得稀烂。
柿子树带给我,不仅仅是清凉,也不仅仅是美味的果实,更多是应该是一种慰藉和鼓励吧。
那时,我们家在村里算穷的。夏天或者秋天时,在城里工作的堂姑婆和姑姑,会回到村里探亲。隔壁家的二奶奶就会做可口的饭菜招待她们。每当我在柿子树下写作业的时候,二奶奶家的饭菜飘香,我的肚子也会咕噜噜响。尽管柿子树在院坝的边沿,我也可看见二奶奶家的饭厅。堂姑婆她们在展示从城里带回来的精美礼物,那都是些我没见过的玩意。我暗暗羡慕着。
深秋时节,是我的生日。我多么希望爸爸妈妈在我身边啊。尽管奶奶为我煮了鸡蛋,可我还是很失落。我靠在柿子树上,自言自语,要是妈妈在,肯定会给我买新衣服的。这样想着,眼泪就不自觉地落下。柿子树似乎感到了我的不快乐,也轻轻的颤动树叶,似乎在安慰我。
我上五年级时,姐姐小学毕业,考取了城里的中学。姐姐离开乡村后,就剩我独自在乡下了。我很羡慕姐姐能去城里读书,我开始更加努力的学习,争取考上黔江中学。
柿子树下的那个女孩,比以前更专心了。闻到别家的饭香,肚子不再剧烈的咕噜噜响了。是的,我比以前更加专心了,也不再伸脑袋看二奶奶家来了什么客人,带来什么礼物。我认真写作业,认真背书,为城里读书梦努力着。
十年前的六月二十六日,我终于迎来小学毕业考试。我的努力没有白费,我以全镇第一,全区第二的成绩考取了黔江中学。
村里的人为我竖起大拇指,纷纷说“宋二妹,读书好得行哟!”在喜庆之余,我再次靠在柿子树上,想着这些年的点点滴滴,快乐和委屈,痛苦和幸福,泪如泉涌。
八月十四日,我离开了老家,离开了我的吊脚楼,离开了我的柿子树,也离开了我的老黄牛。城里的学习生活,带给我人生的转折。
后来的我,在城里学习和生活。每次放假,我总是尽快回到乡村,回到我梦想最初的地方,也回到柿子树的怀抱。可是有一年我回去,等待我的却是一个树桩,还有水泥板的院坝。我蹲下来,抚摸着树桩,眼泪打转,我忍着不哭。树桩上渗出淡淡的水珠,柿子树也在回应我的眼泪么?
我知道,我只能活在回忆里了。
此时,我在成都这座繁华的大城市里读大学,我时常怀恋乡下的时光。尽管那时贫穷,卑微,受欺负,可我却充满梦想和斗志。我时常想起那个在柿子树下认真写作业的自己,那个脸蛋儿黑乎乎,手上是烟熏痕迹的奋笔疾书的自己。
柿子树下的时光,静默美好。努力读书,踏实学习才是乡村孩子的出路。柿子树陪我一年四季,我感到无比的温馨。
柿子树消失多年,我不断成长。现在的我越加明白,我应该像柿子树一样,扎根大地,汲取营养,默默成长,唯有这样才能结出丰硕的果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