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飞鹰

【郑重声明:文章系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第一章,练习骑马的少年

夜晚的蒙古包外,繁星闪闪,映衬在绿油油的草地上,风一吹,像深绿色浪花,一阵又一阵。

一声闷响打破了沉静,一道马儿嘶鸣划过。

声音中有不甘,有无奈。

草地上躺着一个少年,双手抱住膝盖,幼稚的脸颊此刻绷得紧紧,咬着牙,一声不吭。

旁边站着一个中年男人,虽然身材已经发福,但一脸络腮胡子被打理得精致帅气。

此刻,他牵着马笔直站着,望着远处蒙古包外飘荡的那达慕会旗,叹口气,有些无奈,有些不甘。

“你哥当年我只教了他一遍,草原上的雄鹰是在天上飞的,不是在地上趴的。”

他是蒙古包的主人巴特尔,一个年轻时拿过那达慕赛马比赛冠军的人。

地上是他的儿子,准确地来说是小儿子,叫图门。

在蒙古语中,图门意味着勇敢,但,此刻躺在地上的图门,只有憋在眼眶里的眼泪,疼痛已经让他屏蔽了父亲,忘记了动作要领,甚至还有自己的委屈。

“起来,继续。”

巴特尔命令式地喊道。

没有抱怨,没有任性,甚至没有一句话。

少年憋回眼泪,默默站起,接过缰绳,跳上马儿。

天上是漫天星星,前方是一片漆黑的夜色,下面是绿油油的草地。

一阵风吹过,深绿色草地像海浪翻滚,颜色越来越深,深得发黑,发紫,一阵又一阵地向少年袭来。

“想什么那?站起来!”

巴特尔焦躁地喊道。

图门慢慢松开脚蹬,脚一点点向马背挪动,他慢慢蹲在马背上,手还紧紧拽着缰绳。

“松手!”

又是一声呵斥。

马儿受到影响,身体轻轻抖动下。

那熟悉的眩晕感又向图门袭来,还是那片血色,充斥着整个大脑,深得发紫,像一只大嘴把他吞噬。

咚的一声,他又掉到了地上。

“到底怎么回事,专心,专心!”

马儿被巴特尔狂躁的声音惊得嘶鸣。

“阿爸,我害怕,我总看到一摊血。”

终于,图门还是说出了这句话,他无力地把希望寄托在一个不可能发生的理解上。

但,显然巴特尔只听到害怕两个字,胆怯在他的家族是不可容忍的。

“我们家是那达慕的骏马,我披过那达慕的彩带,你是我的儿子,你怎么能胆怯。”

“可我就是害怕。”

一晚上的委屈终于爆发,图门打断父亲,愤怒地喊道:“阿爸,我说了,我不喜欢骑马,更不想去比赛。”

巴特尔两只眼睛瞪得老大,大到快吃掉图门。

“我告诉你,你是草原的儿女,从你出生那天,长生天就为你定好一切,不是你的破手机,不是那些破照片,更不是你屋里放的那些乱七八糟。你只能是草原雄鹰。”

少年低下头,有不甘,有无助,但没有再说一句话,蒙古包门口的那面旗帜被风刮得呼呼响,似乎也在提醒着他,他是谁,他该干什么。

上马,留给他的只有这一条路。

草原的风来得很快,很急,天色忽地暗下来,远处一大片乌云快飘过来了。

巴特尔脸色凝重地看着图门,没说话,但似乎什么话也不用说。

不出所料,图门又摔了下来,巴特尔扶住缰绳,任凭风再大,像一根电杆一样那么站着。

“起来,继续。”

声音又恢复低沉,在风的加持下多了一种重金属的感觉。

深夜的雨云越来越近,几滴雨滴已经打在了图门的脸上,倒在地上的他,身上沾满了污泥。

不知道是自己的眼泪还是雨水,已经不重要了。

巴特尔依然那么站着,笔直笔直,草原的雄鹰是不可能被这点风雨打倒的,尤其对于他这匹骏马来说。

“阿爸,阿爸。”

一声呼喊从蒙古包里传来,声音像有某种魔力,原本直挺挺的巴尔特忽地甩开缰绳跑去。

图门松了一口气,瘫坐在地上。

没一会,巴尔特从包里冲了出来,一跳上马,冲进了雨夜中,留在身后的只要新命令。

“去照顾苏赫,我去找医生。”

图门顾不得身上的污泥,冲着蒙古包跑去。

第二章,蒙古包里的兄弟

昏暗的蒙古包里,油灯微弱的灯光在风里来回摆动。

硕大的炕上躺着两个少年,一个是图门,躺在他身边的是苏赫。

苏赫是图门的哥哥,一个硬朗的草原少年,即使灯光昏暗,也掩盖不住他硬朗的脸颊,但最明显的还是他那腿上厚厚的纱布。

图门拿着手机,看着一条条自己拍的视频,嘴角难得露出笑容。

手机里是苏赫骑着马在草原上飞奔的画面,一个简单的视频足足有几万的点赞。

“还是你受欢迎,等你好了,我再给你拍新的。”

苏赫没有回复,仍旧躺在那里。

图门又连续翻了几个视频,嘴里依然絮叨着,但苏赫一直没有反应。

“苏赫,你怎么了?”

得到的回应依然是一片安静,疲惫不堪的图门感到一丝恐惧,抱住苏赫的肩膀,边呼喊边摇晃。

“苏赫,苏赫,你醒醒,你醒醒,快醒醒。”

越摇越害怕,越害怕摇得越厉害,图门盯着炕上的苏赫,身体快要奔溃,痛哭眼看决堤。

“雄鹰可不能哭呀。”

一阵爽朗的大笑打断了他的情绪。

苏赫捂着肚子哈哈大笑,图门看着这个可恶的家伙,一把将他摔到炕上。

“图门,轻点,摔疼我了。”

苏赫笑着喊道。

“哼,摔得都算轻了,要我说应该把你另外一支腿也摔坏。”图门忽然意识到什么,打住了自己的话头,委屈地看着苏赫,“哥哥,我今晚摔得真的好疼。”

苏赫坐起身,一把抱住图门,轻声安慰道:“好图门,今晚哥哥救你,咱不练了,我让阿爸忙一晚上,让他顾不上你,你不就可以好好休息了。”

图门眼泪再也控制不住,趴在哥哥的怀抱里痛哭起来。

苏赫一边拍着弟弟一边安慰着:“阿爸就是着急,那达慕要来了,我还受伤了,你尽力就行,别也别给自己太大压力。”

“可是,可是哥哥,我真的不敢站起来,我一站起来眼前就一片红,就像,就像......”

“像我摔伤的时候?”苏赫拉住图门的手。

“对不起哥哥,我不该提,但我真的害怕。”

“傻小子,这有什么,我们是草原上的雄鹰,不摔两次能飞得更高吗?”

图门推开苏赫,脸色有些涨红。

“哥哥,我不喜欢骑马,我不想当什么雄鹰。”

“图门,雄鹰又不是一定要骑马。”苏赫一把将图门拉了回来,“我告诉你,雄鹰是咱们草原男人的象征,是勇气的象征,哥哥相信你一定能做到自己想做的。”

“哥哥,只有你相信我。”

“那当然,你是我苏赫的弟弟嘛。”苏赫将图门紧紧搂住,忽然神秘兮兮地笑了笑,“哥哥还要送你个礼物。”

宁静的星空下,蒙古包里传来一阵欢呼声,赶走了乌云,驱散了雨夜。

第三章,想要飞起来的雄鹰

草原的阳光总是出来得很早,叫醒了草原和草原上的雄鹰。

一阵嗡嗡声从蒙古包里窜了出来,是一架无人机。

“哥哥,快来。”

图门飞奔出来,呼喊着。

拄着拐杖的苏赫跟着走了出来,来到马儿身边,轻轻拍打并亲吻。

“好朋友,帮帮图门吧。”

图门架起了一个自拍架,冲着自己放好了手机。

“哥哥,咱们开始吧。”

苏赫点点头,把缰绳递给图门,接过无人机的控制器。

手机视频里,像是开启回放功能,不停播放着上马,起身,摔倒......

朝阳渐渐升高,温度慢慢变热,连草都蔫了下去,耷拉着脑袋看着这哥俩。

兄弟俩在摄像头的注视下一遍又一遍、不知疲倦地练着。

巴特尔因为昨晚的折腾,这会才起来,一大碗奶茶下肚,听到了外面的响动。

苏赫和图门凑在一起,抱着手机讨论着什么。

苏赫:“图门,你看这里,你的脚位置不对,所以站起来不稳。”

图门点点头。

苏赫:“你快看这里,有网友给你点赞哦。”

图门好奇地睁大眼睛看着。

苏赫:“你看看‘小雄鹰加油’‘雄鹰雄起’‘草原上的雄鹰要起飞了’。”

图门通红着脸,喃喃说道:“可是,哥哥,我只要一站起来就会看见血。”

苏赫拍拍图门,“哥哥相信你能战胜它,哥哥就是用一遍又一遍的练习来克服它们的。”

图门坚定地点点头。

紧接着又是扑通一声,从马上摔了下来。

“骑马不是玩游戏。”巴特尔呵斥道,“就你们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能学会才怪。”

图门低头看着父亲,苏赫想要说什么但被父亲打断。

“草原上的骏马不是拍出来的,是练出来的,是靠勇气,靠勤奋练出来的。你们这些花招只会骗自己,哄自己,会毁了草原的传承。”

巴尔特的话就像当头的烈日,照得兄弟俩喘不过气。

苏赫还是顶着烈日说道:“阿爸,我们这是利用新技术在帮图门训练。”

“你怎么也信这些东西。”巴尔特瞪了一眼苏赫,指着图门,不屑地说道:“他能靠着这些做出动作?”

苏赫赶紧给图门使眼色,图门看着父亲的眼睛,一只脚刚登上马鞍,滋溜一下,就从马上摔了下来。

“这就是你们说的新技术?”

巴特尔哼了一声走开,苏赫叹口气,但转头又对图门喊道:“图门,咱们继续,我们一定可以的。”

烈日下,图门一遍遍起身,一遍遍摔倒,也不知道是汗还是泪水,顺着脸颊一串串地往下掉。

中午的饭很干,即便配上油茶,也依然很干,甚至感觉空气里的水分都被蒸发干了。

快喘不上气的图门随意吃了两口就跑了出去,朝着马儿的相反方向跑去。

远处,那达慕大会的一圈彩旗已经插了起来,一波又一波的人奔跑忙碌着。

会场上,有搭场地的,有搭蒙古包的,远处还有宰杀牛羊的。

热闹的景象,让图门忍不住拿出手机拍了起来,仿佛只有手机里的世界才能让他暂时放下心中的压抑。

图门的直播间一会会就来了很多人,图门一一向他们介绍着那达慕盛会,顺着会场转了好大一个圈,来到了侧面的屠宰区,要知道那达慕也是蒙古族人分享美食的盛会,所有会有很多美味的牛羊被宰杀烹饪分享。

远远看了看屠宰的牛羊,地上的鲜血,图门下意识地跑开。

就在要离开时,他想起白天直播间里的那句话。

“战胜恐惧最好的方法就是直面恐惧。”

我没问题的,图门下定决定,朝着屠宰区跑去。

一摊摊的鲜血顺着工具滑下,地上到处都是牛羊的血迹和毛发。

图门来到一摊血面前,蹲下,两只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摊血。

时间一点点过去,图门没有一丝松懈,就那么直勾勾地盯着。

几分钟、十几分钟,甚至是几十分钟过去了,旁边的人也被这个呆呆的少年吸引了过来,大家纷纷讨论,怕这个少年是中邪。

烈日的下图门似乎在那摊血里看到了一批血马,自己骑着它在草原上飞奔,周围都是大家的欢呼声,人群中有哥哥,当然,还有爸爸,爸爸居然还笑着对他鼓掌。

“小朋友,你没事吧。”

终于,一个长者打断了他的思绪,关切地拉起图门。

图门脑袋有些眩晕,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只是尊敬地点点头。

“孩子,要相信长生天,长生天才是我们心灵的指引。”

敖包,汉语意思是“堆子”,它是蒙古族祭祀天地、祖先或英雄人物的祭坛。在高山或丘陵上,用石头堆成一座圆锥形的实心塔,顶端插着一根长杆,杆头上系着牲畜毛角和经文布条,四面放着烧柏香的垫石;在敖包旁还插满树枝,供有整羊、马奶酒、黄油和奶酪等等。

此时的图门跪在敖包前面,紧闭双眼,默默地向着心中的长生天祈祷着。

一阵风吹过,吹过了草原,蒙古包,吹到了敖包上的条纹上,发出嗖嗖的声音。

听见声音的图门忽然睁开眼,再也抑制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兴许是下午盯血盯久了,或者跪着太久了,刚跑两步就摔了个大跟头。

但此时的疼痛已经算不得什么,他顺势爬起,蒙头朝家里跑去。

“你只会偷懒。”

巴特尔双手叉着腰,严厉地看着图门。

但图门一点不在意,嘴角扬起。

“阿爸,我这次不会让你失望的。”

图门一把拿过缰绳,轻轻拍拍马儿,一只脚刚要登马鞍,身子就滑了下来,火红的太阳已经让他额头出了不少汗。

“懒惰是战胜不了恐惧的。”

巴尔特声音在烈日的加持下更加严酷。

图门又试着蹬了一脚,但总觉感觉浑身没力气。

马儿似乎也被图门搞得有些心烦,甩甩尾巴,呼啦啦,拉出一堆屎,一堆褐色的屎。

刺眼的阳光照到那坨褐色上,颜色更鲜艳了。

脑壳忽然一阵眩晕,脑海里闪过很多画面,搅和在一起,最后汇聚到那摊血上。

图门再也忍不住,哇地一口吐了出来,晕倒在地。

天旋地转的感觉瞬间席卷全身,最后,他只听见了父亲一声叹息。

第四章,折断翅膀的雄鹰

脑子里还在不停地刮着风,还有敖包上那嗖嗖的声音,忽然又是一阵大风吹过,图门从梦中惊醒。

“好点了吗?”

苏赫温柔的声音像母亲的手,安抚住图门躁动的内心。

草原的夜来得很快,风也来得很急,吹走了阳光,吹来了乌云,吹着蒙古包呼呼地响着。

“以后别干这种傻事了。”苏赫笑着说道:“等哥哥好了,我带你练。”

图门低下头,没有什么话。

“你听听外面的风。”苏赫对着图门,“咱们草原的雄鹰是在一次次风雨中,一次次黑夜里练出来的,哥哥相信你,你一定能战胜自己,成为真正的雄鹰。”

深夜,蒙古包被外面的大风呼呼地吹着,炕上的图门翻来覆去。

“直面自己心中的恐惧”

脑海中不断回荡着这句话。

一阵大风吹过,炕上少了一个人。

今夜注定是一个不眠夜,大风渐渐吹来乌云,咔嚓一声闪电从天空划过。

苏赫从梦中惊醒,看着空荡荡的隔壁,大喊道:“阿爸,阿爸,快醒醒。”

巴特尔挠了挠脑袋,转身看到空空的床铺。

苏赫:“马儿,马儿。”

巴特尔顾不得穿衣,一个箭步冲了出去,片刻后,半身湿漉漉地回来了。

“这傻小子把马儿骑出去了。”

又是一道轰鸣的雷声,苏赫紧张地看着父亲。

巴特尔穿好衣服,拿上手电,冲了出去。

苏赫坐起身子,双手合十,嘴里默默祈祷。

一阵一阵的暴风雨哗哗地吹过,蒙古包被呼呼的响声包围着。

包里的炕上,苏赫仍然默默祈祷着,此刻,只能把希望寄托给伟大的长生天了。

过了好久好久,风雨渐渐停下,包外的呼呼声渐渐散去,苏赫的心跳反而越跳越快,快到开始喘粗气了。

此刻,离蒙古包不远的县城医院里,图门双眼紧闭,安静地躺在病床上。

床榻边,巴特尔焦急地看着大夫。

“大夫,孩子没事吧。”

“放心没啥大问题,就是一些外伤。”

“没有伤到骨头吧?”巴特尔追问道。

“那倒没有,幸亏这孩子把自己绑得紧,不然可就不好说了,扭到点筋,休息两天就好了,就是最近不能练马了。”

“那就好,那就好。”巴尔特点点头,“马不练了,孩子没事就好。”

“但是。”大夫的一句话让巴特尔的神经又绷了起来,“你们家族有马匹恐惧症的人吗?”

几个字像闪电劈向巴特尔,先是一愣,紧接着用他宽大的手一把拉过大夫,两个人一起走了出去。

病房又恢复了安静,雪白的墙面,冰冷的仪器,床铺上鲜红的几个字。

病床上的图门眼角滑下一滴泪珠,手拽着被角不停颤抖着。

第二天,图门就被父亲背回了家,尽管他要自己走,但父亲并没有给他这个机会,一把扛起他,牵着马儿走回了家。

苏赫站在蒙古包的门口,远远张望着。

“从今天开始,你想干嘛就干嘛,但不许碰马。”

巴特尔将图门扔到床上,发出一声冰冷的警告,图门没有回复,而是一头扎进炕的角落。

苏赫不明所以地看着父亲。

“你监督好他。”巴特尔甩下一句话人就走了。

苏赫焦急地询问道:“图门,你怎么样,发生了什么?”

图门没有回复,头扎得更深了。

苏赫没有继续追问,默默坐在炕的边缘,看着图门,闷热的蒙古包里,一片寂静。

白天的草原是一望无际广阔的天地,草儿在风中来回摇摆,马儿在草原上尽情奔跑。

巴特尔的蒙古包孤零零地落在那里,从刺眼的朝阳到落日的余晖,蒙古包的影子已经围着蒙古包跑了一圈,但包里的人仍旧那么默默躺着。

夜晚,无风的草原一片宁静,漫天的星星一闪闪眨着眼睛,蒙古包里,父子三人各自躺着,相对无言,没有闷热的空气,只有默默的呼吸声。

“太闷了,图门,陪我出去走走吧。”苏赫打破了沉默。

图门没有回话,但苏赫已经起身,把衣服扔给图门,这是哥哥的指令,不是商量。

“你们……”巴特尔似乎有话说,但又不知道说什么,“多穿点。”

星空下,图门耷拉着脑袋跟在苏赫身后,苏赫也不搭理图门,拄着拐杖在前面独自走着。

不一会,两人来到一片斜坡下。

苏赫忽然扔掉拐杖,朝着星空大喊起来,自己也失去平衡倒在了草原上。

图门被喊声惊醒,急忙跑上去扶起苏赫,苏赫一把推开图门。

“我不需要你扶,你是懦夫。”

倒在地上的图门愣在原地,头又扎进膝盖,浑身蜷在一起。

“我们草原的男儿,无论遇到什么困难,只有继续往前冲,机会是拼出来的,不是你窝在炕上,趴在地上趴出来的。”

窝着的图门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哇哇大哭起来。

“哭能解决问题吗,哭只会让自己更懦弱,更胆怯,有本事,起来,站起来,把你的眼泪流到马背上上去。”

苏赫生气地拿起地上的拐杖扔到图门身边,被砸到的图门忽然站起身子,怒视着苏赫,心底的委屈再也忍受不住,爆发出一声惊雷怒吼,歇息的鸟儿被震得刷刷飞了起来。

“你当然不会哭,你是阿爸的天之骄子,你是草原的少年雄鹰,我,只是个陪在你身后的跟屁虫,给你拍拍照,帮你牵牵马,但你有什么资格这么说我。”

图门冲到苏赫身边,怒视着他。

“从小到大,阿爸眼里只有你,只有你,我算什么,我胆小,我爱哭,我怕骑马,这些,你们以为我愿意吗?你们以为我想吗?谁不想当个草原雄鹰,谁不想被阿爸喜欢,可是,可是我真的不行。”

图门像泄气的皮球,又重新窝回地上,蜷在一起。

“我有马匹恐惧症,我骑不了马,我骑不了马。”

委屈像是开闸的洪水,再也阻挡不住,图门扑进苏赫的怀里,哇哇地大哭起来。

苏赫脑子像被电击一样嗡嗡响,直到被冲进怀里的图门撞醒,他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他轻轻拍打着怀里的图门,轻声安慰着。

宁静的星空,一望无际的草原,仿佛都像一双大手,轻轻安抚着兄弟二人,让激动的心情渐渐平复。

“哥哥,对不起,刚刚那些话我说错了。”图门有些不好意思。

“傻瓜,哥哥明白。”

苏赫盯着弟弟,想说什么,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我们回去吧,哥哥,外面太冷,对你的伤不好。”

图门要扶苏赫起来,但苏赫拉住了图门,拉着他一起躺下,平躺在草原的怀抱里。

“你看见那个颗星星了吗?就是那个特别亮的。”

苏赫指着天空,图门顺着方向点点头。

“看到了看到了,它真亮。”

“你闭上眼睛。”

图门闭上了眼睛,静静等待哥哥的指令。

“你再睁开,然后看看那颗星星。”

图门睁大眼睛看着天空。

“哥哥,我找不到它了。”

“它还在那里。”

苏赫指了指天空,图门顺着方向看去,发现了那颗星星。

“为什么我刚刚找不到,哥哥。”

“因为你忽视了周围其他的星星。”苏赫指了指周围的星星,“其实它们每一个都很亮。”

图门盯着漫天的繁星,发现它们真的都很亮,每一个都在眨着眼睛。

“其实你也是一颗很亮的星星,其实我们每一个人都是一颗闪亮的星星,只是缺少一双发现它们的眼睛。”

图门默默盯着天空,漫天的繁星下,一阵风吹过草原,草随风像海浪一样摆动,浪哗啦啦地来到了少年面前,此刻的少年,草原的少年,两眼放光,那光塞过来漫天的繁星。

“哥哥,我有个想法,你可得帮帮我呦。”

图门忽然神秘兮兮地转头看向苏赫。

第五章,草原雄鹰

一年一度的草原盛会如期开始,围场里,一个个身着盛装的人们载歌载舞地欢庆着盛会的开始。

巴特尔父子三人也站在围场边,他看着场内策马奔腾的骑手们,仿佛看到了自己当年的模样。

两兄弟也呆呆望着场内,心生向往。

此时,苏赫的腿伤已经好了很多,已经不需要拐杖就能独立行走。

巴特尔看看自己的两个孩子,摸了摸他们的脑袋,叹口气说道:“今天人多,注意安全,别乱跑。”

兄弟俩点点头,互相对视一眼,从父亲身边跑开了。

“下面请参加马术比赛的小选手们去场边集合。”

大会喇叭大声呼喊着。

巴特尔下意识看看身边,发现两个小家伙已经不见了踪影,笑着摇摇头。

场上一个个少年骑着他们的骏马从他身边飞驰而过,一股少年青春气息朝他扑面而来。

“快看,那是我的阿斯汗,他是我们部落的骄傲,他的英勇和英俊是长生天赐予我们的礼物。”

“乌达木,乌达木,我们的乌达木来了,他的骑术就像雄鹰翱翔蓝天,无人能及。”

“呼和呼和,是我们的部族的呼和,他是我们部族最英俊的少年,是马背上的雄鹰,是草原上的勇士。”

一阵又一阵的欢呼声、呐喊声此起彼伏,像海浪一样扑打着围场。

场边已经有热情的族人们端起手中的美酒,呼喊着让自己骄傲的少年,传递着对他英姿的向往。

还有一群群人在围场边一边大声欢唱着激动人心的歌曲,一边跳起传统的蒙古族舞蹈,阵阵尘土在歌舞声中飞起。

巴特尔渐渐来到围场的角落,转身准备离开。

“快看,草原飞鹰,那是草原飞鹰。”

一声大喊让巴特尔站住脚步,冲到场边。

人群也顺着呼喊声朝场内看去。

一匹马儿不紧不慢地朝着场内走来,马上站着一个人,一个少年,是图门,他挺直胸膛站在马背上,盯着远方,身上的衣服随着风摇摆,英姿飒爽。

“胡闹。”巴特尔顺着围场往跟前走去。

马儿从远处渐渐跑来,不对,不是图门一个人,还有一个人,俯趴在马背上,身体紧紧和马儿贴在一起,随着马儿起伏,此时的他已经和马儿融为一体,拉住缰绳和马儿一起奔跑着。

再细看图门,他不是站在马背上,而是跪在苏赫的背上,两兄弟此刻融为一体。

“哈哈,原来不是草原飞鹰,是个飞不起来的鹰啊。”

“就是就是,一个瘸腿的马,一个飞不起来的鹰。”

议论声吸引冲上来的巴特尔,一把揪住那人衣领,瞪着说话的人。

“他们是我的雄鹰。”

“快看,那是什么!”

人群中新的呼喊声打断了巴特尔。

远远看去,图门身后忽然飞起一个黑乎乎的东西,嗡嗡嗡地响着,嗖的一声飞向高空。

图门双手拿着一部手机,对着手机大声呼喊着。

“亲爱的朋友们,草原雄鹰带你亲身体会那达慕。”

原本热闹的场边忽地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盯着这架黑乎乎的机器,嗖的一声划过。

“来吧,让大家都看看我们草原雄鹰们的风采吧。”

图门一声大喊,场边哗哗的欢呼声爆发出来,绚烂多彩的热舞瞬间将会场带向高潮。

“胡闹!”

盛会的场边,巴特热狠狠盯着兄弟俩,脸通红通红的,半天憋出一句话。

“你,你一个当哥哥的,也不知道。”

巴特尔瞪了一眼苏赫,不知道往下说什么。

“还有你,你要出个什么意外,我,我怎么办。”

红红的脸划过一滴泪珠,巴特尔一把抱住两兄弟,塞到自己怀来,不想让他们看到自己脆弱的泪痕。

苏赫和图门深深扎进父亲怀抱,享受着久违的温暖。

“苏赫、图门兄弟,他们是我们今年的草原飞鹰。”

广播里传来一声洪亮的声音。

听到消息的父子三人互相疑惑地看着对方,不知所措。

“兄弟俩的直播为我们草原带来了新的天地……”

广播里继续呼喊着,围场边的人群也开始呼喊着兄弟俩的名字,不断有人向着他们的方向端起美酒,也有人冲着他们跳起了欢快的舞蹈,更多的人向着他们的方向呼喊着他们的名字。

“苏赫!苏赫!图门!图门!”

巴特尔再也抑制不住自己激动的心情,眼泪哗哗地流了下来,一手一个孩子抱了起来,向着人群方向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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