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经,女儿经,女儿经要女儿听。第一件,习女德;第二件,修女容;
第三件,谨女言;第四件,勤女工。我今仔细说与你,你要用心仔细听。
习女德,要和平,女人第一要安贞。父母跟前要孝顺,姊妹伙里莫相争。
父母教训切休强,姊妹吃穿心要松。东邻西舍休轻去,早晚行时须点灯。……”
曾祖母出生于1914年,于老秭归一个小村落里。13岁便被媒人说合,嫁给了因时局动荡,举家逃难于老秭归的曾祖父。从后来的黑白相片来看,曾祖母柳叶眉,樱桃小嘴的,在那时定是个美人胚子。由于封建旧习,从小就裹着长长的脚布,是个十足的小脚女人——三寸金莲。走起路来,着实让人着急。从小虽然没读过什么书,但是却满口《女儿经》。
小时候,每逢冬季。曾祖母都会在堂屋里生起熊熊炉火。那时候的我们比不了现在,闲暇时去去游乐园?去看看电影?去逛逛海底世界?然而那时候的我们生活并不是这么富足。只能安静的做个美男子。宅在家里,烤烤炉火,更重要的是你不得不竖起耳朵倾听曾祖母绘声绘色的专场“演讲”——《女儿经》。
那时的我对于如此长篇大论的唠叨,内心是拒绝的。用曾祖父的话来圆便是:我等堂堂七尺男儿,怎堪受此奇耻大辱?尔等说与女儿身便罢,竟在我等男儿面前并论?成何体统?故而,每次她“演讲”时,曾祖父都会在一旁打岔说“妇人!”。然后甩甩那破旧的中山装衣袖扬长而去。说来好笑,后来每每回想起这情景,都会扑哧一笑。脑海涌现出鲁老先生的《孔乙己》,书中孔乙己挥着长袍,那身寒酸书生的样子。
对于曾祖母的《女儿经》,祖母也是头疼的很。话说,祖母刚进门时,曾祖母一个劲儿的在祖母面前念叨什么“勤女工,要紧情,起早莫到大天明。扫地梳头忙洗脸,便拈针线快用功。纺织裁剪皆须会,馍面席桌都要经。件件用心牢牢记,会做还须做得精。……”弄得祖母头都大了。由于祖母和祖父在一起时,已经是六十年代了,国家处于改革初期,崇尚自由恋爱。所以祖父祖母并不是媒妁之言。祖父凭着当时最时髦的“三转”——自行车、手表、缝纫机。便把祖母追到手了。为此祖母后来一直耿耿于怀,感觉自己太容易被忽悠了。哪有心情听婆婆念叨这些鬼东西。故而,祖母在曾祖女心里并没落个什么好印象。祖母哪里知道,在过去,儿媳不听婆婆教诲是一大禁忌。冲犯了《女儿经》的教诲呢?
后来,曾祖母的三儿子也结婚了,姑且叫三祖父吧。据说三祖母还未进门,曾祖母便对未来的三祖母打听了一番。前车为鉴嘛,打听下未来儿媳是否循规蹈矩。后来得知未来三儿媳是书香门第。尚且读过几本书,应该知书达礼。故才点头让三祖父迎她进门。
进门后,果不其然。三祖母不但熟知《女儿经》,还知晓孔子《春秋》。深得曾祖母喜欢。逢人就夸我这个儿媳不简单,肚里有墨水。毫不夸张,足足夸了大半个世纪之久。曾祖母对于《女儿经》的热爱,可见非同一般。
11年时,曾祖母年老体衰历尽数年病痛缠身,终究还是去世了。落棺时,曾祖父用毛笔,默抄了一份女儿经。与曾祖母生前喜爱的几样梳洗打扮的东西,一同放进了棺材里。
就这样,在周边热闹了近一个世纪的《女儿经》落下了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