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来了。
这不知道是第几次,我妈对我唠叨着“公务员理论说”了。
在她看来,好像所有的工作都不如公务员好。
看着她逐渐发白的鬓发,脑子里所有想反驳的话语都哽在了喉咙里出不来,然后默默地夹着眼前的菜,咀嚼着。
似乎沉默可以让这个话题快点结束。
1
表姐正在考公务员,国考市考都没有过,而她爸妈还是让她回老家再试一次,试一下家里的公务员考试。
表姐她时常对我说,她一点也不喜欢考公务员,甚至对考公务员产生了抗拒,现在看到公务员的书就想吐。她不想再呆在老家,想出来大城市找工作,可是姑姑总是一盆冷水就泼过来:“你那野鸡大学能找什么好工作,想一辈子都拿着最低工资帮人打工吗?”
许是受到了我姑姑的洗脑式宣传,我妈过不久也在和我说考公务员的好,甚至对我说,“当初就应该考公务员,考什么研啊,你以为你再读三年就不用出来找工作了吗?公务员多好,工作稳定、福利好、节假日又有休息。研究生你出来要干什么,出来帮人打工吗?”
那时候,我正在回宿舍的路上,兴冲冲地准备告诉她——我调剂到了。
紧紧地握着手机,努力地让眼泪不流下来,听着电话那头的她不断地在数落我花了一年时间准备考研,也没去参加校招,最后啥也没有,甚至开始追溯到我高考志愿没有填对。
当初她可不是这么说的。当初她听我说我想考研,一直非常支持我,满世界的宣传,见人就夸自己的女儿有出息,想继续深造。
没想到不到一年的时间,竟是这样的嘴脸。
心里真的很难受,直到挂了电话我都未能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他们。
其实我不在乎别人是怎么看待我的,亲朋好友就算知道我没考上都无所谓,可我受不了的是连他们也开始对我流露出了失望的神态。
第二天,我发微信告诉他们,我找到导师了,我研究生有书读了。
已经不期待他们能给我什么大的赞扬,却不曾想,妈妈一通电话打过来,劈头盖脸地就问我这个专业做什么的、好不好找工作,甚至在挂机前最后一句话是“要不就别读了吧,去找工作算了。”
一年的辛苦付出,得到的却是这样的评价。
很苦,心里堵得慌。甚至比分手还心痛。
其实我也不知道我日后的生活是个什么样的,可能是老师、可能是研究员、也可能最后像我妈所说——某家公司碌碌无为的小职员。
可是我却从来未曾想过要去当公务员。我知道福利好,我也知道这个工作稳定而且假期很多。可是这种安逸的生活,好像从来就不适合我这种人。
我不想一辈子拿着那稳定的工资,从20岁就开始过着60岁的生活。
如果我妈知道了我这想法,肯定又开始唠叨我了——“电视剧看多了吧,你以为所有人上班都穿着西装吊带裙高跟鞋、手里拿着公文包和咖啡去的吗?”她嘲讽地神情出现在我的脑海里,“呵,真是天真。公务员多好啊……”
2
我不喜欢和妈妈谈心,从小就不喜欢。
在很多朋友的家庭里,他们都是惧怕爸爸,爸爸是他们家最威严的代表,可在我家,妈妈才是。
妈妈从小就很严厉,无论是对我的个人品德,还是对我学习,甚至是生活作息,都条条框框地安排好了。有时候我就会在想,我就如同她手里的那个提线木偶,她让我干嘛我就该干嘛,不能干嘛就不能干嘛,我完全不能有自己的思想。
这种生活方式一直持续到初中,我就接受不了了。
会经常和她吵架,我说不过她,她的嘴里总是能蹦出一些让你难以接受的恶毒词语。挺难受的,那些恶毒的语言直接伤害到的是你的人格、你的自尊。
我爸总是看不过去,会帮我说话,可是往往他一帮我说话,我妈的火气就会更大,说爸爸是在溺爱,甚至说着说着,就说想和我爸离婚。
而那个时候,我只能是不知所措地杵在那,不断地抽泣。
那时候总是在想:为什么别人家的妈妈都和蔼可亲,为什么我的妈妈是这个样子。
事情大概到了高中才稍微有了些好转,但并不是说完全没有冲突。只是相对少了很多争执,毕竟住校了。她更多关心的是我睡得够不够、吃的好不好、学的怎么样。
她总是喜欢翻旧帐来吵架,有时候仅仅是因为她让我去做某件事,而我回复她“等等”,就成为了事件的导火索。然后整个吵架(其实一直是她在骂)的过程中,我若表现出一丁点不耐烦或者是不尊敬的神态,事情的严重性将再升一个level。
她事后总是会找机会,握着我的手,抚摸着,对我低声细语的说,是妈妈不好。妈妈这暴脾气总是改不了,妈妈的错。
刚开始这种打一巴掌给个甜枣的做法挺有效的,至少我会和她紧紧相拥,流着眼泪告诉她没关系、也是我做得不对。
久而久之,我发现,这是一种病态的存在,脑子里第一反应就是那种每次家暴完妻子就痛哭流涕告诉妻子以后再也不会这样了的丈夫——而我妈就是那个丈夫。
3
其实我能理解她的这种暴脾气。她的工作一直是在高强度下完成的,压力很大。前几年查出了有抑郁伴焦虑。我也知道她曾经有很长一段时间失眠,甚至开了安定也睡不着。
也是直到最近才知道,抑郁症患者会有想轻生的念头,而我妈也曾有过这个念头。
从那个时候起,我会尽量顺从她的意愿,她想让我去做家务,我就马上去做——不拖延。试图想从小事开始让她心情舒服一些。
朋友们都嘲笑我“恐妈”。
老实说,我是挺恐妈的。因为我发现无论我做什么,她都会先嫌弃一通。我永远都不知道我什么时候才能被她认可。
挺难受的。就像一个小男孩捧着自己的心,小心翼翼地递给对方,却被无情地践踏在地上的感觉。
最近,她开始干涉起我的生活。比如说,试图让我去参军、试图让我去考公务员、试图让我去考各种跟我专业不相关的证、试图让我不读研……
我至今不知道她不想让我去读研的目的是什么,难道是因为我又多花三年的学费钱?亦或是因为我不能早两年出去找工作、不能早两年成家吗?
学费,我会努力自己赚。至于成家,就算我不继续读书,我也没打算毕业两年就结婚。
虽然她最近默许了可以让我去读书,可是总是冷嘲热讽的说我只会死读书,别到时候又考个博回来。难道在其他父母的眼里,不应该有研究生读、有博士可继续深造是一件很值得骄傲的事情吗?
她总是对我说,谁谁谁的孩子进了腾讯啊,谁谁谁的孩子考上公务员啦,谁谁谁的孩子又……好似在她眼里,别人的孩子总是那么的优秀,而我一直在努力,她却将我的努力成果视如草芥。
4
有时候就在想,为什么抑郁症的人是她而不是我,我才应该是那个患有抑郁症的人吧。
每次她对我发脾气,第二天就会拉着我的手对我倾诉说“妈妈昨天晚上抑郁症犯了,脾气控制不住,对不起啊。”这你让我说什么好,我除了容忍我还能有什么办法。
除了那些决定我未来道路的选择,我不会也不能完全听从她的指挥,其他的一些小事:比如说让我早睡这些我都能够顺从。因为我不想未来的道路,是按照她的意愿来完成的,而我自己却没有一丝选择的余地。
不管她以后会怪我、骂我,还是怎么样,我只希望我的人生,能不后悔、能按照自己的想法来完成。
她是我的妈妈,不是提线师,不能一直操控我的人生。
而我,也不是木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