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晓,一匹胖乎乎的猪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懒懒地抖了抖身子,无意识地打着哈欠,便翻个身子又睡了过去……曾经,它晃晃荡荡地跑来向我“申诉”——“我还不到两个月大,可是我已经对生活厌倦了。”
然而,对于这一叨唠,我却早已见怪不怪了。
曾经,“涉世未深”的它在刚入猪槽时可是相当地叛逆,只是时间让它品尝到了生命的“浑厚”与“朴实”。甚至于,它曾经为了成为一头种猪而一直坚持不懈地做着热身运动,但聪慧如它终是意会到了漫漫人生的无助与虚弱。它永远都记得当初屠主的“好言相待”——“听我的话,我就让你吃饱;不听话,咱们就走着瞧”。而当它终于这么做时,屠主果然每日按时奉上佳肴,还不时笑容可掬地盯着那日益浑圆的身躯望得出神。
“什么都是浮云,唯有此刻最踏实!”几乎天天挂在它的嘴边,俨然成了它的口头禅抑或是它的人生哲学。而它在英语课堂学会的惟一一句英语已是毫无悬念了:Everything is Nothing。
是的,什么也瞒不过它,从一开始它就知道,无论如何,猪的命运早早就已经被谋划好了的:终究逃不过屠刀……“意志消沉”,是猪大多时候的意识形态,因为它的思绪时时被混乱与肮脏所纠缠,这一切是如此舒适,使它根本无暇顾及未来。猪从来都未曾观看抑或瞻望过那高高的穹苍,因为它的眼睛只盯住槽里的食料;猪从来都不会怀揣一本《圣经》在怀中,因为它从来都不曾有过信仰,从来都不信耶稣会降临到又脏又臭的猪栏中,甚至于耶稣是否存在都是个无法解说的谜团,它又何必浪费精力,又何必虔诚地怀着一颗“朝圣”的心呢?
哲学家说过“宁可与柏拉图同悲,也不与槽猪同乐。”也许,这是对的,因为哲学家是搞意识形态的,一个实在的“务虚主义者”;而猪却是个彻彻底底的“务实者”,它不相信梦想,也不仰望星空,一切都是浮云。它不祈祷,也不埋怨命运的不公,一切都是浮云。
没错,一切都是浮云。
它从来都不是温顺而又柔弱的羔羊,从不期盼着未来的某一天,持刀的屠夫会良心发现,静静地从自己的身旁走过,因而,它无需乞怜;它更不是天真而又愚拙的肉牛,不会因为空气中的弥漫着令人晕眩的草香而完全不相信自己会有被屠宰的命运。对它来说,太多的人只不过是一个个无聊而又痴呆的过客,他们始终没看到生命的真实与实在,故而也就根本不懂得生命是怎么的一回事。而对它而言,“及时享乐”永远是最重要的。
显然地很,它更愿意做快乐的奴隶!猪是一个彻底的享乐主义者和现实主义者,但它又是一个极单纯的家伙,它的一生只关心着两件事情:槽里的美食和懒懒的觉。除此以外,什么都是浮云!它是宁愿在肮脏的稻草堆里酣然大睡,也绝不相信自由、信仰真主的。有人曾疑惑地问猪:“为什么你始终是快乐的?”猪不由呵呵大笑:“因为即使是死到临头,我还能享受美食,而人却只剩下恐慌了,这群傻子竟是不知一切皆浮云!”
我一直这么想着,如果猪是一名侠客,它必定能傲啸江湖,因为它只在乎满满的食物和美美的觉,根本无暇卷入尔虞我诈的血腥江湖中,它简直就是一名无牵无挂,不问来年、只问今朝的现实派豪侠。他们是如此般自在,以至于大智若愚,始终持有乐观平和的心态,相信命中自有颜如玉,命中自有黄金屋,该吃就吃,该喝便喝……
在那什么都是浮云的年代,猪留下了它唯一的传世名言:我从来都把安逸和快乐看作生活目的本身——这种伦理基础,我管它叫猪栏的理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