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最疼我
我在家里最小
有两个姐姐
大人们都偏心
奶奶也一样
她经常坐在东屋的床头
没人的时候
微笑着向我招手
手里攥着东西
向上一扬一扬的
我奔过去
抢过她手里的糖果
她刚摸着我的头
我低头撕着糖纸
塞进嘴里
笑着就跑开了
她还坐在那里
满脸疼爱地笑
奶奶爱干净
她跟我说
吃完饭记得擦擦嘴
别人会说这孩子多干净漂亮啊
奶奶怕冷
冬天我跟她一起睡床两头
她说小孩子就是有火力
她一个人睡时一夜被窝冷冰冰的
跟我睡时她脚暖烘烘的
奶奶有两个儿子两个女儿还有两个养子
爷爷我没见过
听说我爸没娶他就不在了
奶奶把这些孩子拉扯大
他们都孝顺
特别是两个养子
我的两个伯
逢年过节或平时
谁家的饺子
谁家炒肉了
谁家炖鱼了
谁家煮鸡蛋了
都给奶奶端来一碗
我都能吃到
奶奶问我香不香
我头也不抬说香
奶奶就又往我碗里拨
说香就多吃点
我经常牙疼
奶奶就坐在院子里
抱着我给我揉牙根
揉到我睡着
每顿饭的第一碗饭
都是母亲盛好了放灶台上
我给奶奶端去
奶奶经常坐在堂屋门廊里面一个人吃饭
我们都在当街上吃
我吃完就回去把她的碗筷拿回
那一年奶奶摔了一跤
有一段时间不能行走
上厕所时她就拿两个小凳子
轮换着一步步坐着往前挪
她不想麻烦别人
有时我吃饭只顾着玩
回来时已看到她挪一步再端起地上的碗再向前挪一步
我就生气
我说谁让你端的
她不回我话还是微笑
奶奶话很少
但脸上常带着笑
经常她烧火母亲做饭
我没见她们吵过架
奶奶很白净
个子又高
八十岁了就是腰有点弓
奶奶还缠过小脚
第一次看到时我也搬着自己的脚看
发现不一样
奶奶就笑我
初一那年我开始在镇上住校
正上数学课
突然看到堂哥趴在窗台
在向教室里张望
我知道他在找我
心里咯噔一下
跑出教室
堂哥说奶奶病了
让我回去一趟
我一句没说话跑到班主任办公室
跑到了就哭
就站在那里哭
也说不出话来
堂哥跟过来跟老师说了几句话
我什么都没听见
老师摸着我的头说不要哭
我坐在堂哥自行车后面往回走
一句话没说
就是想奶奶
到院门口就看到屋里屋外挤满了人
我走到堂屋
看到奶奶就躺在那里
我又一个堂哥也刚从外地赶回来
跪在那里就拼命地哭
我没哭
我就跪在奶奶旁边看她
奶奶肚子可能因为积水拱的很大
堂哥掀起被子看奶奶时
我也看了一眼
我觉得那不是奶奶
送奶奶下葬
姑姑伯伯堂哥堂姐们都哭的很伤心
我还是没哭
我就跟在人群后面
默默送走了奶奶
下午堂姐他们开车返回市里
我坐他们车回学校
路上我一句话也没说
下车之后我就哭了
我没回学校
我沿着学校前面的河边使劲走使劲哭
等天黑了我才回学校
晚饭我也没吃
上床就又偷偷哭
苦累了就睡着了
我想奶奶
周末回家
饭盛好了放在灶台上
我和姐姐都没动
我就又哭
我又想奶奶了
二十多年过去了
我还是会想奶奶
奶奶的音容笑貌
一点都没有变
永远在我心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