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正当张无忌与东方不败开怀畅饮，引为知音的时候，银幕上突然刷白，投出几个黑色的大字“中场休息十分钟”。然后毛竹上的煤气灯缓缓亮起来，这样的煤气灯大概要过五分钟才会达到最亮。

小凤舒了口气，其实她根本没有关注到电影在放的情节，更没注意到东方不败的一颦一笑。就像是坐火车时看窗外的风景，你越是往外看，越看不真切。

“喜欢今天的电影吗？”小凤正要说话，王老师已经从后面走过来了，整个人显得兴奋，仿佛还沉浸在电影中。

“喜欢！” 大家异口同声。

“张无忌和东方不败都很可爱。”小雪说，“完全颠覆了我对他们的印象。”

小雪是女孩子里唯一的武侠迷，退一万步说，也是最迷武侠的女孩子。她并不特别喜欢书中的张无忌，传统正面的形象并不讨喜，要是让他活在现在的社会里，恐怕也是格格不入的。

“可爱！小雪你的点评可是很特别咧。”王老师上课时说一口流利的普通话，课外有时候不留意就带上了一些四川味道。

“真是这样！”小梅和阿桃也点点头，回味起电影里调皮的话语。

“今天难得大家都在，我请你们吃冰棍吧。” 王老师提议。

“我们请你吧。”小凤代大家说道。

“你们还在花爸爸妈妈的钱，等你们长大了再请我吧。”王老师说道，“你们等我一下。”

王老师快步朝操场边走去，一会儿就带着几支冰棍回来了。每次放电影中场和结束时就会有卖冷饮的骑着自行车等在场边，一只包着棉胎的木箱，里面是各种颜色的冰棍和雪糕。男孩子吃冰棍的心情太着急，一嘴含住冰棍，上下嘴唇就像胶水一样粘在冰棍上，硬是打不开。等吃到快结束的时候，冰棍化得太快，水滴滴哒哒，一不小心冰棍脱了木棍掉在了泥地上，留下一脸的可惜。

“谢谢王老师！” 大家都很开心，看电影时含着冰棍，就像去食堂吃饭，遇到打菜阿姨心情好，另外给你加了个荷包蛋一样，都是小惊喜。

“我们要不去走走，我有些话想和阿桃说。”小凤看王老师走了，向大家提议说。

其他人点点头，没有说话，含着冰棍一起朝着南边走去。

（8）

沿着操场往南，穿过食堂，她们走到了宿舍门前的河边。今晚满天星，没有月光，河水泛着微弱的星光，河道里很安静，虫豸们估计都休息了，只传来水流微弱的声响。

小梅开了宿舍屋檐下的灯，大家就着河沿台阶坐下，许久也没有说话。

“小凤姐，你是不是想说我和阿伟的事情。”阿桃忍不住了，说道，“有什么你就说吧，我不怪你。”

“呃...”小凤本来想好了一堆的话，现在却不知道怎么说才好，看来也就只有直说了，“你和阿伟好的事情，现在全校都知道了，影响很不好。”

“我不在乎其他人怎么想。”阿桃脱口而出，“要不是老校长的话，我们早就公开了。” 

小凤不知道说什么好，她感觉到阿桃和她们几个已经不一样了，她所说的并不使小凤感到很奇特，但是从一个姐妹的口中说出仍然让她止不住惊讶。

“那你们多久了，连我都瞒着。”小雪没想这么多，她觉得阿桃是和她一个地方出来的，理应有事情要告诉她。

“差不多半年了。”阿桃爽爽快快地回答，“怕大家担心我，也怕影响大家。”

小雪对阿桃的话似懂非懂，阿桃是担心影响姐妹们的关系，还是怕给大家留下不好的印象，又或者是其他什么。

“我以前听老乡说过，咱们学校有过一对，公开谈恋爱，后来老校长把其中一个开除了，另一个转学去了其他学校。” 小梅一脸担忧，望着阿桃，“你们的事情要是学校知道了，追查下来就麻烦了。”

“大不了退学。”阿桃一幅无所谓的态度，“我本来也不想上学了，我成绩不好，家里也供不起。”

三个人听到阿桃这么说，心里甚是吃惊，脸上浮现出惊恐的表情，她们像看着一个怪物一样看着阿桃。也许最后结果真的如阿桃所说，不过直接说出来却是她们从没想过的事情。就像一个活蹦乱跳的年轻人，说着“人都只有一个结局”，显得不知好歹。

“那你不上学了，干什么呢。” 小梅追问道。

“早晚也是打工，不上学了就去打工。”阿桃仿佛对未来早就做好了安排，想了想继续说，“要是阿伟向我求婚，我就嫁给他。”

“阿桃，你都在胡说什么呢！”小凤打断了阿桃，声音因为吃惊而提高了，“你妈供你上学多不容易，你这么说这么做，她会多伤心。”

“我们姐妹们也会为你难过。”小凤继续说道，她说着有些激动，眼眶竟有些湿润。

“是呀，看到你这样，我们都难过死了。”小雪本来想说自暴自弃，不过临时还是没有说出口。

“就算是嫁人，也该选个靠得住的，张伟肯定不是！” 小梅叹了口气，她也觉得这个选择并不恰当。

阿桃望着三姐妹，她没想到大家都不理解她。她没有说话，突然眼泪奔涌而出。

小凤也忍不住了，眼泪顺着脸颊滑落。四个姐妹抱在一起，无声地哭泣着。

河水依然静静流淌。

远处传来起伏的话语声，手电筒的光起起落落，是电影散场了。

(2017.08.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