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影响之中,我外婆是一个非常好强个性的女人。不过,这也难免,像她们出生她们那样的一个年代,一个已经逝去男人的女人。她的生存之路,必然就不会是那样的一帆风顺了。但每次从外婆家回去,我都会去重温着,我外婆她对我的那番亲情。让人感到这人世间的美,也莫过于就是我外婆的这种亲情了。但是,到了腊月,天气号号的,像似在刮着北风,地上的树枝青草,都开始凋落和枯竭了。走到外面去却感到一股异常的寒冷,和包括鸟雀们的叫声听去,仿佛都有几分凄凉。那几天,不知什么原因,我们村庄后面的来龙山上,就尽是那些老鸹鸟在呀呀地叫着。让人凄惶不安的,我很厌烦的,也就是那老鸹鸟的叫声了。我奶奶常说,一旦老鸹鸟叫个不停,那必定就是哪个地方要老人了。不知我奶奶,她也是从她上一辈传说下来,那老鸹鸟叫,就要老人的说法是不是真的,我论证不了。但那些天,我娘的眼皮就跳个不停。就在那天天还蒙蒙亮,就有我外婆家的人来了,他们说着我外婆死了。而且她是从床上掉下来,她爬不起来,就是在地上冻死的。听着那样的话我娘她悲恸不已的哭了。并赶紧和外婆家来报丧的人,就一起赶到我外婆家去,为我外婆奔丧了。
“妈,我的亲娘。可怜的妈啊!…”
我娘抱着我僵硬的外婆的尸体哭着,我娘她是悲痛不已的。因为我外婆她那时生我娘的时候,她已经是四十几年的中年妇女了。我外公是外姓人,他是做石工的。在我们县城北门那座石桥,就是我外公他们修建的,到至今还在我们县城的北门。我们县里人叫它北门桥,那一年,我外公他在我们县里,就是在北门桥建那座桥。我外婆已经是一个寡妇了,按照旧时代人的说法,说死了男人的女人,是不能在他们那个村庄再住下去的。他们整个村庄的人要撵我外婆走,我外婆她一个孤寡女人她能去哪?于是,我那性格好强起来的外婆,她就将他们整个村子里的人告了。那时,那还是国民政府,大家都非常的穷。我外婆家到我们县城有四十几里地,没有车,而且都是山路。我外婆就是靠着她的两脚走到我们县里,再到县衙。整整就是大半天了。到了将近傍晚的时候,无处安身的我外面,她踽踽地在回家的,那边那个方向走着。她焦虑万分,回不去,但晚上又没地方安歇,大概就在我们县城的北门桥,遇见了我那做石匠的外公。他们搭讪了,了解到了我外婆的详细情况,就那样我外婆就在我外公那里,安歇了下来。那时,我外公他四十余几的年纪,他竟然还是一个没有结过婚的单身。就那样,我外婆与我外公一来二往,他们结了婚成了夫妻。后来就有了我娘,但我外公恐怕多劳,没有多少年他就死了。留下我外婆和我娘,她们母女相依为命。但我外婆的日子过得还殷实。一生充满坎坷,饱经世故的外婆,她竟就那样的死了。
那天快要出丧的时候,我爹把他兄妹都带去了。我弟弟妹妹他们还小,我父亲用箩筐挑着我弟弟妹妹。我走路,跟在我父亲的后面,一到我外婆家,我娘就坐在我外婆的灵堂前悲恸欲泣。她能不哭吧!她世界上最亲的娘,已与世长辞了,一个苦难多多的母亲下世了。在这世界上从此就再也见不到,和看不到她的音容笑貌了。看到我娘哭,我也点着香,就跪拜在我外婆的灵堂前,也希望在这一刻多陪陪,那疼爱我的外婆。
“外婆,子村也来向你叩头来了。外婆,你要安息,外甥还小,也就只能是最后为你行这个葬礼了。”
我心里对我外婆默念着,跪在我外婆的灵堂前,我至少有十来分钟没有起来。因为我知道,我外婆是这世界上对我最好,和最疼爱的人。我娘她看我那么小小的年纪,仅仅就是六岁的人,就懂得那么多人世间的真情。看我在外婆的灵堂前跪着不起,我娘她又来陪我一起跪着,但她性感抑制不住她的悲痛,她叫了声妈,顷刻,我娘她就哭晕过去就倒在地上。我父亲走过来再把我娘抱住,我也慌了,唤着我娘。
“妈,妈。你醒醒,我起来了。好,我不哭了。”
唤着我娘,我妈她再慢慢苏醒过来。这一刻,感到我们人世间的人,是任何力量也战胜不了,我们这种骨肉之情了。
到了第三天,我们把我的外婆安葬了。我外婆安葬的坟墓不大,在我外婆家,她自己家的一块坪地里。周围种了好多果木树,像杏仁,李子,栆树,还有梨和柿子树。那个时候都是私有制,家里可以耕种的,都一样不落的耕种。而且我舅舅他还养了几箱蜂,到外婆家去,蜂蜜是有的吃的。不过,我舅舅他是不赡养我外婆的,因为那时他们都有个规矩,就是说过塘的鱼,改嫁了的女人,做儿子就没有他来赡养母亲的义务了。所以说,那时我舅舅与我外面就没有什么瓜葛了,就连外婆的死的安葬,那他都没有义务了。
短短的小半年之间,仿佛我是长大了许多。人世间的事情仿佛也是一夜间,就灌满了我的脑海之中。到了开年,我就是七岁的人了。在过年的那一天,我看着我爹,他把迎春接福的灯笼点燃。让那支小蜡烛亮起来了,随后放了鞭炮,他再贴好了春联,他就把了几张很新的圧岁钱给我了。并对我说,说我大一岁了。
“过年了,你再七岁了,七岁你又大一岁了,再要懂事了。”
我拿着崭新的钱,心里窃窃的欢喜。而且我头脑里,就深深地印象着那七岁的两个字。七岁就意味着我又长大一点了。
“奶奶,我七岁跟六岁有什么样的不同?我七岁那又能干什么?”
趁我爹娘不在身边时,我就走到我奶奶的身边去问我奶奶了。有时,我会帮我奶奶干些家务活,帮她洗菜什么的,有时,我与我奶奶两个聊天聊得很好。我奶奶她很疼我,我姑姑她们买来,给我奶奶吃的包,到了晚上打开,一看是桔饼类和饼干什么的,她都要用刀切了,再每天她都给我一片片。有了吃,我也很欢欣。
“桔饼吃的好,它是消食化气的,拿来泡茶喝。”
我奶奶她那样神情专注样的对着我说。
“那桔饼吃得好,奶奶,那姑姑她干嘛不多给你买点?再说,那薄荷糖就叫她不要买,就专买一样那不是更好吗?”
“你傻,那有专买一样的。她们是来给我送节,她要买什么那都是随她自己的便的。”
我奶奶她在纠正着我的话,那时,我也就巴不得天天过节。一过节,我姑姑她们就要买好吃的来给我奶奶了。奶奶有好吃的,那自己也就有我的一份了。
年一过,天气一开春,寒冷的天气,像打跑了的敌人样气温也在回升了。我父亲年轻气盛,那时是生产队。我爹被队里选为,我们村的生产队长。应该说,那是三月天气,天气特别好,阳光明媚。那天,我也在外面玩得挺开心,尽情地释放我的情怀。和几个小伙伴在一起,手里都抱着一团泥巴。但就在这时,我村子里就乱成一锅粥了。大家惊惧失措,有人哀声叫着不好不好了。我也心里惶惑,望着紧张起来的大人们,都慌忙地往那边山上走去。有抬着竹床来的,但不一会儿,他们那群人,就把我爹从那山上抬下来了。我走过去,一看我爹他脚上鲜血淋淋的,他昏迷过去了。我不知道我爹他到底是干了什么,立时,我们整个村庄的男女,他们都赶来了。他们打算用担架,把我的爹抬到县医院去。但就在这时,我们那里新开通的一条公路上,就有一辆井冈山牌的汽车开来了。
“有汽车来了,这下好了,就让汽车带到县医院去。”
有人那样说,果然,我们整个全村的男女,他们全都站在那公路上,把汽车拦下来。他们再把我爹抬到车上,我望着我躺在担架上,人整不省样的爹我哭了。我娘也坐到车上,坐在我爹身边,她也咿咿地哭。我再赶到家,我家里什么人都没有了,只是看到我周岁的妹妹,她坐在那菩萨轿里哭。
“妹妹,你不哭好吗?爹跟妈他们都到县医院去了。爹,他受伤了,现在还不知道怎么样。”
我奶奶她也哭了,她坐到哪个山上一边去哭了,那时,真不知道我爹,他的生命会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