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生在首都北京,四〇一医院的产房中。
四〇一(这里一般读作“幺”)是一个非常酷的地方,说的直白点,就是市郊区的一个小镇,说的高上大一点,是原子能科技研究院,也就是两弹一星诞生的地方,这里有很多老一辈科学家。
当然,最重要的,这里是我奶奶家,是我无时无刻不在挂念的地方。不过我的爷爷奶奶并不是科学家,我爷爷是技工,奶奶是幼教老师,他们都是上海人,有三个孩子,我爸爸排第二。
因为四〇一很小,大概也就华中科技大学那么大,人也不多,所以和我同一天同一产房出生的两个孩子,现在我还认识,至今都觉得这是一件很奇妙的事情。而且我会经常暗自把自己和他们作对比,然后暗自庆幸一会儿。
因为我爸妈那会儿刚刚二十岁出头,被分配来北京工作,没有固定的家,要租地下室住,于是我就被安放在了奶奶家,直到上小学。从我奶奶家去找我爸妈要坐一个小时的车,老人们管这个叫“进城”,管市区叫“城里”,能够经常去城里的孩子都会有一种无形的优越感,因为四〇一确实是一个没发展空间的地方,很多小朋友在四〇一上了小学、初中、高中,就很难考上一个好的大学了,这就是说,有可能他们一辈子就呆在四〇一了。
学前班之前有印象的事情真的不多了,就连幼儿园老师姓什么我都忘记了,不过还记得幼儿园时代关系很好的两个女生的名字的读音,可是也已经十多年没有见过她们了,唯一的记忆就是我们头上点着小红点傻笑的残留影像吧。
还有印象的两件事,一是我姑姑从日本回来,当时我还没有奶奶家的圆桌高,那时候对亲人的概念完全不能理解,还以为她是坏人。而且自打出生以来就没有见过这个大人,感觉着实有点奇怪。第二件事是,我的手被烫伤了,这件事是会永远记得的。那天是要吃火锅,锅里烧着水,没有盖盖子,我就把手伸进去了,瞬间两个手就起了很多大水泡。除了还可以记得当时的疼痛、每天睡不着觉要抹浓稠的烫伤膏之外,还记得我奶奶一夜之间长了很多白发,老了很多。至今她还对此感到很自责,我小时候也很坏,经常在晚上不想睡觉想看电视的时候,和我奶奶说手腕的伤疤有点痒,我奶奶就会再让我多看一会儿电视了。比较庆幸的是,除了右手手腕处,其他地方基本看不出来。不过也有一个规律,除了亲人之外,可以记得我右手腕有伤疤的,也都是我从小到大最好的朋友们了。
学前班的事情其实我也没什么印象,不过因为我奶奶总是讲起,听着听着也就熟了。据我奶奶说,我在学前班表现出了惊人的天赋,数学算的飞快,很会说话,唱歌画画都很棒,这些我还是信的。因为现在我回奶奶家,有时候还会看到学前班的数学老师和班主任,他们都会止不住的夸我,而且我的班主任还和我奶奶很严肃地说,这孩子天生就是学习的料,上清华肯定没问题。当然,最后没上清华,而且差的比较远。不过我有一次看到我小学时候画的一幅画还是很惊讶的,感觉水平比我现在都要高。对了,学前班还有一件见不得人的事情,就是我唯一一次的尿裤子经历。当时是在上音乐课,我一直憋着,后来就憋不住了。然后音乐老师很不给面子的发现了我,并且严厉地对我说:“要上厕所为什么不举手说?”。所以以后我只要一想尿尿就会马上说,很多老师也因此而不满。
当然,我自己的关注点,还是在悠悠球、雷速登赛车还有变形机器人上。毕竟在孩子界,这些才是彰显地位的东西,我也会很刻苦地练习。在别的小朋友还在一上一下甩球的时候,我已经可以熟练睡眠了。当别的小朋友学会睡眠的时候,我已经会各种花式了。赛车和机器人也是这样,我会在奶奶家的地上摆很多瓶瓶罐罐,制造赛道,然后控制赛车绕过障碍。机器人我会一遍遍的变形,就像拼魔方一样,练习速度和准确度。所以学前班时代,我在同学眼中和老师眼中,都有很好的形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