嗟夫！天地无穷，沧海遗珠，金开为开矣。朐忍之地，雄鹰密友，白鹭纪有遗族。
生命之于苍生，如白驹过隙，天地滋生万物，皆赐其灵身。灵木有语，人莫能辨，故世人皆曰：“唯人有灵也，万木易逝，人性长存。”非也！草木与人共耘万象，岂容人独享佳誉乎？今崖柏虽未言，然附矩天之石，毫土不存，裁云作裳，食天之雨，饮地之露，吞吐天地之气，吮摄日月之光精。其食微微，其境清清，而其功灼灼，其寿绵绵，以其耿介之志，践人性本之言。洪荒过也，其身不屈，其叶不凋，生命不止，而愈旺矣。
某日，吾游于雪宝山上，于午阳之时，小憩于山麓，倦而入梦。梦玉帝巡游于开州之白泉，偶见崖柏，未见垂老之象，而弥显生命之机。乃问柏曰：“朕生于天地，万万年也，未曾见凡木遐龄如尔，朕不知汝，汝识朕乎？”崖柏答曰：“君不知有柏，非柏不识君也。人不知柏，非柏不识人也。君临天地，岂能尽识天地之生灵，况柏区区一木耳。而君主宰万物，岂有物不识君之理？又人生于广原，粮裘丰足，歌舞承平，谁愿跋山涉水，弃豪粟之域，图恶地而谋生？故而不知有柏也。而我居高，焉能不识人之事乎？”
帝复曰：“凡人多夭，凡木易凋，而汝长存，何也？”柏对曰：“凡人同凡木也。凡木之四时，非吾之四时，凡木之死生，非吾之死生，凡木之意志，非吾之意志。吾以天地之盈亏为寿，以日月之消长为诞。凡木以生命之始终为始终，随波逐流，故‘万木同悲’；吾以精神之不灭而长生，信仰至诚，而与天齐寿。圣人亦有言‘壁立千仞，无欲则刚’，无欲则平淡，平淡则质朴，质朴则无矫柔，则无不能屈，无不能伸，无不能往，无不能成。故寿。盖其凡木因欲大而食多，且多浪奢，若得荒年，膏腴不济，必饥而寿夭。而吾欲小，则食少，惜之点滴，即至荒岁，性命无虞，故丰而寿延。”崖柏继言之：“圣人亦曰‘海纳百川，有容乃大’，吾之于别物，不因异同而烦恼焦虑，异同共存，则百花竞放，百鸟竞鸣，乃赏心乐事，心愈坚韧，益于寿补。而凡木为利名所累，往往因异己而排斥，独木不林，无力抗于灾厄，劫而不复，焉能独活？”
帝复问曰：“汝上之言，颇为在理，然万木繁衍生息，育子育孙。尔于教，何为之？”崖柏不以为然：“然也，它木于子，生育之恩，衣食之禄耳。吾之于子，生命之源，精神为本。卧薪尝胆，为立匡世之志，相濡以沫，长怀舔犊之心，衣食之禄，传之三冬即危，而精神之髓，垂范万世不竭也。”帝哑然，化作一道金光，驾云而去。
吾恍然惊觉，南柯一梦耳。然忆梦中崖柏之言，乃醒世语也。复思白小之园丁，居之贫，食之微，而奉之丰，献之巨。其身渺渺，而其德巍巍，比之崖柏，岂有异哉？
20180220（08:3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