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至阑珊,心无寐意,遂翻起枕头书,一本名曰《菜根谭》,咀嚼之余,饶有兴味。著书者洪应明是也,字自诚,号还初道人,藉贯不详,以此书传世。早年醉心于仕途功名,晚年归隐山林,洗心礼佛。万历三十年(1603)前后曾居住在南京秦淮河一带,潜心著述。是书篇幅虽短,却包罗人世万象,修身、治家、求学、社交、入世、出世之学尽在其中,剀切人性,颇具禅家三昧,余读之,以自按玩味,诚觉眼界始大,感慨遂深,人生开辟一境界尔!写于壬辰年五月廿四。
物莫大于天地日月,而子美云:“日月笼中鸟,乾坤水上萍。”事莫大于揖逊征诛,而康节云:“唐虞揖逊三杯酒,汤武征诛一局棋。”人能以此胸襟眼界吞吐六合,上下千古,事来如沤生大海,事去如影灭长空,自经纶万变而不动一尘矣。
自按:万丈红尘三杯酒,千秋大业一壶茶。世间事勘破、放下、自在,顿觉人生不过如此,砾沙世界,秭米宇宙。
天欲祸人,必先以微福骄之,所以福来不必喜,要看他会受;天欲福人,必先以微祸儆之,所以祸来不必忧,要看他会救。
自按: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用道眼观人生,可知阴阳一体,消长自然。
鹩占一枝,反笑鹏心奢侈;兔营三窟,转嗤鹤垒高危。智小者不可以谋大,趣卑者不可与谈高。信然矣!
自按:做人要追寻高境界、大智慧。井蛙愚蒙视苍穹万里如伞盖,河伯欣然觉天下之美尽在己。境界不同,心中之天地不同。
琴书诗画,达士以之养性灵,而庸夫徒赏其迹象;山川云物,高人以之助学识,而俗子徒玩其光华。可见事物无定品,随人识见以为高下。故读书穷理,要以识趣为先。
自按:人是万物的尺度,心是乾坤的秤砣。
密则神气拘逼,疏则天真烂漫,此岂独诗文之工拙从此分哉!吾见周密之人纯用机巧,疏狂之士独任性真,人心之生死亦於此判也。
自按:诗家要旨在妥帖自如,来不得半点矫揉造作。
簪缨之士,常不及孤寒之子可以抗节致忠;庙堂之士,常不及山野之夫可以料事烛理。何也?彼以浓艳损志,此以淡泊全真也。
自按:恬淡人生方能回味无穷,浓艳奢糜损人心性。
古人闲适处,今人却忙过了一生;古人实受处,今人又虚度了一世。总是耽空逐妄,看个色身不破,认个法身不真耳。
自按:金刚经有云“一切有为法,有如梦幻泡影,如梦亦如幻,如露亦如电,当作如是观”。每个人都有一种人生,多半随波逐流,虚幻不真。色不异空,空不异色,真心难寻,真法难闻。
帆只扬五分,船便安。水只注五分,器便稳。如韩信以勇备震主被擒,陆机以才名冠世见杀,霍光败于权势逼君,石崇死于财赋敌国,皆以十分取败者也。康节云:“饮酒莫教成酩酊,看花慎勿至离披。”旨哉言乎!
自按:天道忌满,人道忌全。恰如其分,拿捏自如,方合天道人情。《周易?复卦?象辞》上说:“日盈时昃,月盈则食”,天亦如此,人岂法外。
花逞春光,一番雨、一番风,催归尘土;竹坚雅操,几朝霜、几朝雪,傲就琅玕。
自按:要有高洁之品性,莫慕一时之鲜翠。
富贵是无情之物,看得他重,他害你越大;贫贱是耐久之交,处得他好,他益你深。故贪商於而恋金谷者,竟被一时之显戮;乐箪瓢而甘敝缊者,终享千载之令名。
自按:耐得贫寒,耐得寂寞,本身就是一种修行。罗曼罗兰曾说过:清贫是风格的导师。庸碌之人无风格,名利心重难成独立之人格。
人福善不在杳冥,即在食息起居处牖其衷;祸淫不在幽渺,即在动静语默间夺其魄。可见人之精爽常通于天,于之威命即寓于人,天人岂相远哉!
自按:天心不可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