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很久没有再见到这殷红的晚霞,那浓稠的一道似凝结的痂。 苏杭的黯然浓郁了这不久将暗沉的天色,音响低声吟唱《never think》。她拥着双膝,眷恋着臂弯里残留的温存。慢慢地直到天穹褪尽最后一丝霞光。
苏杭拉上厚重的窗帷,暗紫色垂地封堵了外面的世界。屋里的黑暗无法吞噬的只有墙角地灯颓然的光亮。
松软的沙发上,深陷着苏杭蜷缩的躯体,搂着抱枕,眼角闪动泪光。紧了紧环抱的臂膀,收了收孱弱的身躯。又一次,同往常一样睡去。
酥软的沙滩,银白的沙粒,蔚蓝海浪一次又一次的相拥亲吻。
轻盈温软的阳光裹着依偎的身体,耳鬓厮磨,飘忽的、听不真切的哝哝细语,深深地拥抱……齐声的欢笑,紧握的手,奔跑的足迹,忘却在身后的山与海的私语……飞驰的车轮,而后,是轻扬的尘土,背后是漫漫的稻香,是起伏的稻田,被抛在最后的,是那无法更静谧的天和海……疾驰的车,飞扬的发梢,十指相扣的甜蜜,脉脉而长久的深吻……刺耳的刹车声,振聋发聩的撞击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声……空白……无法动弹的身体,十指相扣的两只手承负手臂上潺潺而下的鲜血,他的伤口,他的血……只能用自己逐渐消失温度的手心去感受痛彻心扉的冰凉……
从惊慌中惊醒,房里仅是孑然一身的空洞。苏杭呆滞地立在那儿。无落点、无聚焦的目光,几撮凌乱的发丝,全身肆意外浸的冷汗。片刻之后,她的双眼里挣扎着闪躲与惶恐,一种说不出的支离破碎的眼光。可能是因为隐约的泪花,也可能是因为有些久远的记忆。
仓皇地抓起身边的电话,颤栗着按下0号键,久久地按着,直到屏幕上出现洛的名字。
喂,苏苏,怎么了?
终于,耳畔响起熟悉而沉稳的声线,苏杭的泪决堤而下。一行一行划过她瓷白色的面庞。划过她颤动的双唇。
洛……
在嘤嘤的哭泣声中,她喃喃低语。
又做噩梦了?
她依旧哭着,孩子气地点头。她知道,即使没有只字片语,洛也能感受到电话另一端的回答。
苏苏,乖,别哭了。别哭了。听话。
过来陪陪我。我想你。
我也想你,苏苏。但你知道今天是她的……,不太方便走。明天我就过来,好吗?
……除了沉默,苏杭想不到更好的回答。
苏苏。别哭了,我先挂了。
嘟嘟嘟……冗长的忙音。
苏杭用朦胧的泪眼看着空旷而死气沉沉的大房子,眼前越发地模糊。她囫囵地吞下两片安眠药,再一次地用同样的方法来打发一个人的黑夜。
一个人的黑夜即使只有茫茫的黑色可它依旧颠倒晕眩,苏杭像是拖着困乏的身躯在过膝的泥淖中走,寸步难行。
……
苏杭睁开疲惫的睡眼,慵懒走向窗边。
哗。窗帷骤然大开,阳光铺天盖地地倾泻进来。她下意识地背过身去,躲到阳光照不到的地方。大概是从四年前开始,她一味地偏执地抗拒阳光,尤其是午后的阳光。也许阳光就是罪孽,也许见证罪孽的就是阳光。
沐浴。梳洗。 更衣。梳妆镜前,静静地、静静地端详自己:湿漉漉的青丝,瓷白色的面庞,淡红而脆弱的双唇,大大的漆黑的双眼,飘散的默然的神色。
她总是沉湎于那样的幻想:清晨,鸟鸣花香,温暖柔和的阳光洒在只属于他们的床上,她坐在梳妆台前勾画眉眼。 洛身着睡衣,睡眼惺忪地从身后将自己搂住,他的头温柔地埋入自己的颈窝,在自己绒绒的发丝间深深地一吻。
而后,脸上浅浅的苦笑:如果是清晨,床是不会是他们的床,他吻的是只会他妻子的脸庞。也许只有午后或傍晚,他才会在属于他们的床畔流连。
咔,铛。门一开一合。是洛。
苏苏。
苏杭走出卧室,几步小跑,拥抱。把头靠在他的胸膛上,在他安全厚实的怀抱中安静地待着。
苏苏,对不起。昨天没能来陪你。
苏杭默默摇头。
吃午餐了吗?
依旧默默地摇头。
我们去吃午餐吧,可不能让我的苏苏饿坏了。
还是摇头。
怎么了呀,我的苏苏,哪儿不舒服?
说着,洛,捧起苏杭的脸,泪流满面的脸,受伤的目光。
……洛,沉默了片刻,他知道是自己让她受伤。
洛,俯下头,心疼地吻着她布满泪痕的脸。 苏杭依旧哭着,有力地回应着洛的吻。苏杭的心很累,她只能将这种累释放在每一次与洛的缠绵上。她觉得,只有在每一次结合的时候,她才是真实的自己。可这一次,她完完全全的失去自我,彻彻底底沉沦在云雨之中。也许,她感到自己该有一个终点了。
……
再一次,人走茶凉。
想着曾经缱绻的两个人、两颗心,她又哭了。披着凌乱的发,疲乏的苏杭走进浴室。
……
没有动弹的身体,鲜红的血液蜿蜒漫过白皙而纤弱的手指,似水墨画晕开,浸染手中拨出号码的话机。哒哒哒哒……血液亲吻指尖,绝望地坠落。她手腕的伤口,她的血,她渐渐失色的身躯。回应这一切的,只是话机里传出的“你所拨打的号码是空号,请查证后再拨”,接着仓促的忙音,仅此而已,从那个洒满阳光的午后开始。
终了,我无法为你享受一生的孤独。
地上残断的口红,镜子上镌写的寥寥几字,墙上凝结的水汽划出水痕。在浴室氤氲的灯光下,一切都昏黄浑浊。
后记:苏杭自杀。四年前她与情人洛遭遇车祸,亲眼目睹洛死亡,患上精神分裂症。其间,一直沉溺于幻念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