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曾那么年轻,以为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还有很多的不确定。12年里那些漫长的分离,艰难的等待,那些回忆中仅有的快乐......车辙斑驳的旧时的路已无从辨认,旧日旋律仍萦绕心头,只是当时我们都还不知道:即使走的再远,都走不出2002年的夏天,那一眼万年的深情。
那双清澈的棕色眼睛,那个温柔又沉默的侧影,已是此生最美风景。
我一直沉浸在他偶遇了我的父母,到了我多年不在的房间,我不知道他有没有翻阅我放在桌面的日记本,有没有看到我放在床头的大辞典,那幅画,我在回去青岛之后,就封存在了我的抽屉深处。每每有同学来家里,看到画的一角,都会感叹那丰阔的棱角,温柔的眼神,每每都敷衍她们,这是我看的漫画中的人物,我稍稍做了改动。夜深梦回,我总是在黑夜里对着月光端详,画的还真像啊,这么多年偷偷攒下的记忆,竟然能这么真实的还原。
我满脸通红的低着头,不知道说什么去打破现在这种我一直很难应付的场面。
“我刚去公司。恩,不知道你是里面的市场部总监。”我急着撇清关系,也不知道是为了想要说明我不是因为他在里面的原因去了这家公司,还是想要急着找话题将这份尴尬掩盖过去。
“我三个月前就知道了。”他波澜不惊的说着,开始招呼服务员上甜品。
在他面前,仿佛一直都处于下风,被提问的尴尬,他总是可以很好的掩饰过去。我没有问题要问了,虽然很多纠结于内心的好奇,但是现在,一点都不想问。知道了又会怎么样了?后来他有没有考到北京?他有没有和那个女孩子继续。一股脑的问题在我的大脑里面盘旋,我无从抓起,也无法继续。他看我有点累了的感觉,站起来,拿起身后的衣服。
“你出差刚回来,要不先回去休息吧。明天还要上班,你没问题?”
“应该没问题。”我也站起来,想着既然以后还会相见,这些问题,总会知道答案的吧。我总是这样,霏绯说,属乌龟的就是这样,遇到事情只会自己躲到壳子里,永远只知道逃避。
北京的晚上有点凉,他的车停在巷子口,距离还有点远。映着月光和路灯,我们并排走在那条安静的小巷子里。离开时,服务员将湿巾递给我们,他将两份湿巾接过去
“谢谢。她皮肤对湿巾的材质过敏。”服务员抱歉的笑了笑,目送我们离开。
“你怎么知道我对湿巾过敏?”我歪着头问他。
“在你去美国的那几年,我有次无意间和霏绯联系上。她告诉我,你在纽约的某一天,不知道是沾了什么粉尘的手,擦了湿巾,就高烧不退,折腾了一宿,红疹都长满了,后来费了很大劲,才消退。从此以后,你就对湿巾讳莫如深。其实,不一定是湿巾造成的,但是,只要是碰过一次,让你害怕了,你就从此对它绝缘了,是不是?”他轻轻地笑着,跟小孩一样如数家珍一般的炫耀他知道的一些小秘密。然后看着我,邀赏一般的讨好。我才记起,当时刚到纽约,孤苦无依,一边在中餐厅打工一边求学。那个时候,出疹严重,不敢给家里打电话,迷迷糊糊中,给霏绯发信息,说我是不是快要死了啊,我感觉我最近老梦到他,是不是有一种临死前,将生前最记挂的事情在头脑中过一遍,是不是叫做回光返照啊。她半夜打过越洋电话来,在电话里安慰我时候,只是过敏而已,是我一人在异国他乡,内心恐惧和寂寞,捂出来病。然后过了一天一夜自己就好了,让我着实在那两天都在疯狂的想念他,抱着我的画,泪流不止。
“其实那次,是花粉过敏,真不关湿巾的事情。只是我也不喜欢湿巾的味道,总觉得那种清香其实充斥了俗气的香味,闻久了,让人头晕。”我摇了摇头,仿佛又闻到了上次让我晕厥了一天一夜的花粉和湿巾混合的味道,还有睡梦中,浓烈的消毒水和一个人在外,寂寞和孤独的气息。我甩甩头,眯起双眼,想要看清楚旁边的他的笑脸。
转眼间,就到了车门口。
“你住哪里?”他开门让我进去。
“就在前面路口处右拐,一直直走,直到没有路了。我不记得小区名字了”我埋着头,整理着脑袋里纷乱的思绪。
“你还是不记路名。在国外,迷路那么多次,都还不长记性的吗?”迷迷糊糊中,我坐上副驾驶,梦里面,他的手掌心抚过我的额角。
轻轻叹息:“你终于回来了。”那个声音环绕在我耳边,似真似幻,仿佛这个时刻,在之前夜深人静的时候,总是在我耳边回响。
车窗外的风,铺面而来,让我清醒了不少。
“听歌吗?”我不太善于找话题跟人交谈,只能从最简单的入手。
“果然是音乐家的爱好,想听什么?”
“比较无聊,可能你不感兴趣的……”
“说来听听嘛!不了解你的爱好我们怎么会有共同语言?”他摆出要把我从老同学变成老朋友的架势。
“Sophie Solomon的小提琴。嗯,是一张还不错的碟,我也不知道怎么形容,你这里有么?”
“Solomon……跟所罗门王有什么关系?”
我忍不住笑了:“Sophie Solomon是犹太人。她是个天才,两岁开始演奏小提琴,四岁被小提琴大师梅纽因发掘,引见给著名的大提琴家罗斯特罗波维奇,五岁可以即兴演奏。后来她去牛津学历史和俄语,尝试各种风格的音乐,还去世界各地吸收音乐灵感。”
“她是你的榜样?”
“我很羡慕有天分的音乐家,不过我不是。我现在这样就很满足了。”
他听这些也不觉得无聊,反而有点兴奋:“真有意思,真后悔没早点了解你!明天一起吃午饭吧?”
每段关系最后都要终结,但你只会选择记住一些,忘记一些。
偶尔,在漫长时光中的某一瞬间,在千万天之中的某一天,你遇见了一个特别的人。
从遇见她的那一刻开始,你的脑海中就有一个不起眼的时钟停了。
只是当时,你并不知道
——安偲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