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的鞭炮声在耳边还未散尽,农历雨水节气已经在猝不及防之时悄然来临。
北方田间正是天气晴好,春寒料峭,陇上小麦青青之时。远行的车子将破冰不久的黄河快速甩在身后,车过长江,扑面而来的是细雨如丝,是雨烟濛濛。
细雨中,逆长江而上,赶往长江边上一座以红叶和山水闻名的小城。沿途的风景被车窗玻璃上挥之不去的水汽、雨水和沿途一个又一个隧洞分割成一节节片段。早行的大巴内除了偶有打鼾声外一片静默,宛若早些时候的黑白胶片拍成的默片,在现实与记忆,熟悉与陌生之间无声交替。
初行此路约是在3年前,彼时也是眼前时节,也是眼前山水人物。记忆尤深的是神女峰下,那一场不期而遇的雨和料峭凛冽的江风,以及大山更深处房前屋后影影绰绰的桃花。
它们姿态坦然,一株株散布于向阳山坡之上,远远望去宛如远山新雨后飘来的朵朵粉色云霞,与山中人家同样散落于山坡上的牛羊和日间有规律的,长短不一的炊烟相互映衬,此情此景让入目之人情不自禁的想起晋人笔下不知有汉无论魏晋的世外桃源。
山下不远处长江蜿蜒如带,江水一碧,春节前后江上樯帆稀少,偶有或顺流而下或逆流而上的游艇、货船断续往来,孤独的汽笛声回响于空旷的高山峡谷之间,在乍暖还寒的阳光之下,山河宁静,恍如混沌初开。
世间万物如北方元宵节的走马灯一样出入眼帘,让人恍然明白:平日所谓的状态各异,轰轰烈烈,哀乐喜怒,鱼龙混杂最终都将殊途同归,于日复一日的生活寻常,淡泊如水,平静如斯。
不知何时,天地间的雨水已化为飘渺的雾气,封锁大江,在山间去留随意,无问西东。像一群群在春天草地上率性而动的羊群,又像唐朝那个著名的和尚醉后于宣纸上随意挥洒的笔锋或是谪仙恣意汪洋的华章,让人无限惊叹和羡慕。
连绵不断的群山山峰高低错落,因远近和其上覆盖的植被不同而色彩各异,一如水墨山水中皴染的墨色,深浅不一,干湿有致。偶有一座座白墙黑瓦的房子在雾气中时隐时现,让路人根据自己当下的境遇自由想像生活劳作于其间一个个普通生灵的繁衍生息、衣食住行、生命中的喜怒哀乐以及眼下的各色悲喜。
也曾于1年前的初秋,一个人形色匆匆于江流之畔,濯足于初秋的江水。远处江桥横贯如虹,天际雁阵排空而上,初秋的江柳绰约……
不知不觉时光已经风流云散,只在记忆之河两岸的岩壁上留下深深的痕迹,在无数个夜里伴着穿越梦境的涛声打湿记忆的衣襟,留下一颗颗形态各异的石子,在岁月的无情磨砺下内涵纷繁,故事万千。
近几年,随着子女陆续离开老家。不再依赖于卖树补贴家用的父母在老家的院子内外种植了一棵棵能够直接用于生活的树。
小巷口植了一棵槐树,旁逸斜出的枝桠被一一保留,只为便于于槐花满枝时节吃一口清香的槐花。三年前在老井旁随意丢下的一颗杏核,在去年已经接出了第一枚杏子。
东厢房窗下的木兰花被移植到了院子大门的两旁,每到花开时节都会繁花满枝。而原本木兰的位置植了一棵柿子树,去年结了一百多个果子,自成熟直到春节都没吃完。
东边正屋的西窗下植上了一棵几年前邻居翻修房子而丢弃的老石榴树,后来又以同样的方式得一石榴植于老井另一边,与杏树比肩而立。此外院子中还有另外一株柿树,一株香椿,几丛竹子以及几丛大约20年的月季。
院子中其它地方则被见缝插针的开辟为一块块菜地,用来种植各种应季的蔬菜自用,送给邻村的姐姐以及左邻右舍。无论我们身处何地,每每想起他们,想起老家都倍感温暖。在我们的心目中简陋的乡村小院是世界上最美的小院,让我们不顾天气与距离,一有机会即归心似箭。
水润天地,雨生万物。期待这场春雨之后,那声惊蛰的春雷,给此时眼前江南的山水和远在黄河之畔的故乡原野和一座座父母小院带来蓬勃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