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查明十字街的64号旅馆,住着Ore·Chen先生,我习惯称呼他陈奥利。在我千篇一律的一个傍晚,我为新时报撰写的评论接近尾声的时候,便是这位先生敲响了我的门。他带着纹次郎烧酒,问我有没有酒杯。我从不饮酒,老板总是需要我随叫随到,我拿出了两个玻璃杯,他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我知道你是作家,你喜欢写东西。”
“不,我为报社工作,编辑?记者?他们不乐意写的或者写不出来的,都丢给我做。我还负责处理读者来信。”
“你愿意为我写一本书吗,我已经82岁了,马上要忘个一干二净了。”
“有报酬吗?”
奥利先生稍有迟疑:“有空到64号,你会感兴趣的。”
“日安,先生。”我关上门,屁股耷拉在小椅子上,写完被打断的评论。他的烧酒忘带了,我喝了杯葡萄汁,准备早点休息。每个在文学系呆过的学生都会收到不少约稿,他们总是说的头头是道,学生们熬了几个通宵也总是血本无归,对于奥利先生,我的感觉和以往一样,并不特殊。一个醉醺醺的老头,傍晚拿着酒瓶子胡言乱语。
三个月后,警察找到了我,他们在一家旅馆里处理了老人的尸体,自然死亡。线索指向了我,约我见面的警察给了我一些资料,声称是奥利先生拜托交给我的,64号旅馆的老板也叫我过去,去收拾残局,尽快搬出东西。
站在奥利先生家门外,我长吁一气,之后的两天为奥利先生的笔记驻足,发现了一些这样的记录:
1877年2月
第一次养植物的时候,我是谨慎小心的,在我将陈柯林变成尸体以后,这份谨慎被再次唤醒。他的血还是温热的,以及他的身体,都交给了我身后的十只猎犬。在这之前,沥尽血的生肉要经过冰冻,算了,这一幕我让它过去了,就像烤全羊一样。没有尸体,没有证据。
1897年5月
“感觉自己正在遭受一场大的报应,它像一个小鬼,住在我的身体里一点点将我蚕食,让我陷入无尽的自责的恐慌。以前,所有的难过我都压在心里,自欺欺人的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以为这样事情就能安安静静的过去了,但是没有,这一天,所有的情绪都涌上来,像是吃坏了东西后,所有被咀嚼的食物从你的肠道里爬上来让你陷入呕吐一样,可情绪比这还可怕。尖锐的牙齿撕裂了他身上被我亲吻过的皮肤,最后只剩下两根手指,冰冻了整整一个冬季。我只能流些眼泪,这种难受的感觉日复一日。”
怎么样,连我自己都有些打动了,正是上面这封自白信,被压在酒瓶子底下,旁边是醉醺醺的我,我确确实实是流了眼泪,眼白泛着血丝。警察认定这是意外,让互助会定期为我做心理辅导,直到我走出悲伤。
“这种难受的感觉日复一日。”我确确实实是难受了,从那天开始,我带着一颗沉重的心灵入睡。所有的悲伤和消极不断的涌上心头。我对别人尽量克制的、带有平静语气的诉说,在别人看来都是无所谓的抱怨,那种难以自拔,像毒瘾一样蔓延着。生活里好像只剩下了可有可无的衣食住行。我以为悲伤会让我看到自己真实的性格,所有的我以为,一开始就是一场欺骗,自己把自己带入一个深渊。我没办法处理接下来的生活,我知道生命就在那一呼一吸之间,可我却连出门散步的气力都没有。
1911年7月
致:
我的悲伤终于要到头了,65号旅馆的年轻人不肯理我,我总还是想跟他谈谈过去,我的笔记都在桌子上,交由那位新时报的人查收。——Ore·Chen
在漫长的笔记里,奥利先生痛苦的记录了自己谋杀并肢解陈柯林的事件,谋杀犯在傍晚敲响了我的门,门外竟是如此的人间。奥利先生喜欢陈柯林,他写道:“我在一个角落里,回忆着一份炽热的爱情,这描述起来似乎有些奢侈,但确实是。我喜欢你的身体,赤裸的白色,闻不完的奶香味。我在你的跨下俯视,俯视你的锁骨,胸膛以及肚脐眼,我总是想抠抠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