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人会慢慢消失有些情感会渐渐破碎。可你却总在我心中就像无与伦比的太阳。
——题记
布拉格在蒙语意为"水泉",“那然色布斯台音布拉格”,一个生命之泉,这里讲的不是它的故事,而是一个女子离别与寻找的故事,她或许有些陌生有些遥远,但她却是真实的,让人动容。祝福像她一样执著而坚强活着的人们。
她一个人去看戈壁,看彩丘。
那然色布斯台音布拉格——中国最长的地名,在中蒙边境,有大片的黑戈壁。明晃晃的阳光流动着,石砾反射出华丽的光彩。她取出她的徕卡,用连续快门,拍下这奇异的时光。
向导新在旁,静默地看着她。
他们很少说话。新会在看她专注拍摄的身影时发呆;在她惊呼的时候,发出会心的笑。这样一个玲珑小巧的女子,身上却蕴藏着岩浆般的力量。他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那天她来找他。小麦色的皮肤,分明是长时间裸露在阳光下的肌肤。脸颊有明显的红晕,颧骨处是密密麻麻褐色的小雀斑。“我要去那然色布斯台音布拉格。”她说的是“要”而不是“想”。新准备了十天的给养及两顶帐篷。
穿过柳园,一望无际的戈壁上,红柳正开花,粉红的像一团团氤氲在雾气中的云朵。车子继续前行,红柳不见了,只是漫无边际的戈壁,多数时候,她只是看向窗外,沉默着。偶尔拿出相机拍一两张。
经过一个个边防哨所,终于到了496号界桩——那然色布斯台音布拉格。
那是她第一次在戈壁上看如此壮丽的星空。万籁俱寂,仿佛白天的戈壁整片挂上了天空,不着边际地、丝绒般的黑,衬着华丽的碎钻。涵说要把整个世界给她的,她眯起眼睛,眼角有轻微的尾纹。
13岁的那年,她一下就失去了整个世界。
那天放学,她像以往一样拨弄着小路边上的花草昆虫,王阿姨告诉她她家里来了一拨人,她急步赶回家,看到妈妈哭肿了眼睛,父母的同事,神情悲哀……父亲就这般走了。坍塌世界的感觉是在一片汪洋大海里,沉溺着窒息,拼命挣扎想浮出水面却无力的惊惶与恐惧。母亲在父亲走后,形容憔悴,一夜之间白了头,那是哀痛的种子生根发芽疯长的结果,谁看了都唏嘘不已。有些爱像瓶子与水,瓶子盛着水,丰富满足;水在瓶子里恬静愉悦。瓶子破了,水便失去了家园,很快损耗消亡。这些爱必须相濡以沫,共同滋养,像父母。母亲终日黯然神伤,次年便搬离旧地。
她怀念父亲的方式与母亲不同。或者说,父亲的离开,让怀念成为了她的一种习惯。
静谧的夜晚,她会对父亲讲白天的事,有趣的事情或悲哀的事情,她坚信父亲一定会听到,她猜父亲与萨姆在一起吧。因此她特别喜欢晴朗的晚上,清透的天空里有着月亮或星星,她甚至能感觉到父亲温暖的气息。这样的倾诉与交流,她开始变得坚韧且有力量,也更敏感。这让她养成晚睡及上床后难以很快入睡的习惯……
她经常梦见一片平静的海洋,晶莹透亮,魅惑着她走入它的深处。她一步一步,水漫过膝盖漫过腰线,冰凉舒畅,漫过脖颈,她感到从没有的愉悦。水漫过头脸,一下缺失了氧气的胸腔像被塞入了石块,一下一下地,沉重而尖锐的痛。
涵说,把整个世界给她。那是父亲去世11年后,一个男子,像父亲那般值得信赖的男子对她说的话。父亲是根植的力量,涵的出现,给了她这种力量。从此她的世界,就那样一点一点变得明亮鲜活,五彩缤纷,绵软温暖。
“还不睡?明天还要赶路呢!”她的思想被从远处拉了回来。两顶帐篷已经被支撑好了。这位话语不多,但实在,充满阳光气息的年轻男子,让她心怀感激。她很少称赞人,但还是忍不住说了句“你人真好”,眼里带着笑意。
向导不好意思起来,说你不要客气这是我的工作。
就她知道,除了科考人员,是没人来这看戈壁的,更不要说要经过重重的边防哨岗,正常的话,向导都会拒绝这样的要求。但阿新当时只盯着她看了三秒,便答应了她的要求。这一路来除了遥远颠簸的路途,更多的是和边防官兵方面的交涉。有时还颇费周折,但他从来没有埋怨过。
她突然觉得很放松:“阿新,你经常在荒漠和沙漠里跑,会觉得寂寞吗?”
“很好啊!今天我带你看到黑戈壁,我看你惊叹着迷的样子,你专注地拍照。我知道你找到你想要的东西。我看到你发光的眼睛,我知道这是你的快乐。”新笑了笑:“我的客人快乐,我就感到快乐。”
那个晚上,他们聊得很愉快,她很久没有这么轻松过了。那个晚上,她没梦见海洋,只有闪亮迷人的黑戈壁,温润圆滑的砾石安静美丽,透着暖意……
第五天,在往额济纳旗的路上,她把她和涵的故事告诉了新:
涵从德国留学回来,本打算在国内大展拳脚。这时在美国的父亲,却面临着企业破产的危机,亟需他过去。徜徉在凌江河畔,他们都知道,这或许就是永别了。一边是生养自己的父母,一边是最心爱的姑娘,他必须选择。他可以选择的只有远赴重洋,与父亲共度难关。她太了解他,尽自己的能力,为父亲为家族做重要的事情,是他的使命也是他的孝心。这也是她爱他的一个原因:正义、孝顺有良心;睿智、勤奋有抱负。涵永远都这样。
“贝贝,我还说给你整个世界,我……”涵很难过。
“你已经给了我整个世界!”她灿烂的笑,她整个晚上都不停的讲话,很快乐的样子。她知道,再没有这样的晚上了,再也不能喋喋不休唠叨她奇怪的想法了,尽管涵觉得她孩子气但只是好笑又怜爱的任她胡思乱想;再也不能刁蛮任性的缠着涵陪她吃路边摊,尽管涵大大的怀疑小摊的卫生条件;再也不能拉着涵去雪地里堆雪人打雪仗,尽管涵说那是孩童的游戏……
“没关系啦,你去了那边,咱们多MSN。还不是能常见到。”
……
“阿新,”她转过头看着新。新看到一双明亮的大眼睛,里面有坚定的力量。“最近,我在MSN里,看到了他的小宝宝了。粉粉的、胖嘟嘟,可爱极了!”
离别,其实是生命的特质。因恨离别,为爱离别;因肉体的消亡离别,因灵魂的缺失离别;为生存而离别,为道义而离别……
离别的路途上,又演绎着许多撼人心魄的故事。
离开那然色布斯台音布拉格,他们的车子在路上抛锚了。新冷静的预算给养,计算到救援站的路途,打卫星电话,想办法修车……
她在旁边安静的看着,一点也不害怕,她知道新一定会带她看到彩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