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小学老师的真实教学生活场景)
某周五下班时分,憧憬着周末假期给自己临近中考的孩子减减压到周边转转的我被一个电话招至校长室,理由是家长投诉。说实话,从教21年这是头一遭,心里虽忐忑,脚步不能缓……
走进校长室旁的会议室,只见一满脸严肃的老太太正襟危坐于中间,校长偏于一隅,颇有些三堂会省的架势。校长介绍到:这是某同学外婆,对于本周三体育课发生的打架事件处理的后续工作有些看法。话说的客气,我顿时明白原来是我的处理方式家长不满意要投诉。
(以下是对话整理,绝对原音重现)
我:阿姨好!
某同学外婆:你就是孙老师?
我:对
某同学外婆:我外孙自从周三被打后,回家一直说身体不舒服:小肚子痛、下身受伤,肩膀抬不起来,原来红扑扑的小脸,现在都蒙着一层灰色,我们需要去验伤;你们班级里六个孩子打我的外孙,就这么轻描淡写的处理了?我现在需要你马上通知那六个学生的家长,告知这个事情,让他们下周一晨会课到班级,让那六个孩子当着我、当着他们家长的面再次向我外孙道歉,并保证以后再也不碰他、不骂他……
我:阿姨,对于周三体育课发生的事情,我站在中立的立场上你听我介绍一下当时情况可以吗?情况是:我们班原体育老师请假,这节课是由其他老师代课的。代课老师本着认真负责的态度,让孩子们分成两组进行接力跑比赛,结果你外孙这组由于他跑的速度太慢输掉了,孩子的好胜心强,所以出现了你说的事情。代课老师当场处理了最主要的两个责任人,并让这两个孩子给你外孙道歉了两次并询问他有没有任何不舒服,答案是否定的。后来,你的外孙由于不开心要发泄做出过激行为,撕毁了司令台的横幅后不知所踪,代课老师找了整个校园,最后看到他在篮球场上打球。此时临近下课,这节课的代课老师就让孩子进她办公室谈话了一番后第三节课的时候回教室。我觉得代课老师的处理没有问题。
某同学外婆:怎么没有问题?怎么会没有问题?打了人后,道个歉就完事了?你们的工作就是这么做的?
我:体育课后的第三节课是我的课,在听说了体育课的事情后,我立马停下手中的课务进行了处理。我先让知情的没有参与的孩子主诉,把所有你外孙那组参与跑步的同学不论男女全部站了起来,然后让你外孙说说谁参与的,他说女生没有参与,我就让女生先坐下。男生参与的有哪些?最后删下来是六个人。但处理事情总不能听一边之言,我总要让其他孩子有说话的权利,对吧?其他孩子说,最主要的两个人代课老师已经教育过了,并进行了道歉,还有四个人,有的说:我只是在背后挠他的痒、有的说我在他胸口挠痒、还有的说我们是闹着玩,在草地上压着他……你外孙还指出一个小孩说他踢他下身,那个小男孩最后哭着说:孙老师,我真的没有,我就在旁边看的。我马上询问你外孙有没有不舒服,特别是下身,他说没有。很多小孩之间的打闹本就是无头案,说不出个道道来,但本着杀鸡儆猴的心态我做出了如下处罚:1 当着全班同学的面,不管他自己承不承认,只要你外孙说参与的孩子共六个排着队轮流到你外孙面前道歉。 2 当天回家后,那六个人回去罚抄整本英语书上的课文。(隔天一早我就去收的,六个孩子全部罚抄好了)。我自认为这样的处理到位了。
某同学外婆:事实是你的处理没有到位,今天我外孙又被人欺负了,他说有人在后面骂他猪头,他火了想去打人,结果你拉开了,你看呢?这就是后遗症,你要保证以后班级里面不可以有人骂我外孙。
(孩子哪有如此势利,不久前我还看见两个孩子跪在地上帮你外孙系鞋带呢?再说嘴长在孩子身上,我如何能保证?)
我:阿姨,这种同学之间的相互取笑我们小时候后也经常遇到,我只能在课堂里进行批评教育,但我实在保证不了。
某同学外婆:所以呀?我要用我自己的方式来处理呀。你的能力不行呀。你看呢?你接手后,我外孙的成绩一落千丈、班级里一直有人欺负他,他现在的情绪极不稳定,绝对不可以去刺激他,要不然他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情来。心理医生也说就是要老师多关心、多爱护、不能受气……
(无辜躺枪,心疼自己的不行,我这学期才接班的,好吗?)
我:对于我工作能力的质疑,我持保留意见。
某同学外婆:你作为班主任,我外孙被打后,打的那么严重,你为什么不立即送他去医院检查身体,这就是你的不尽责……
(我扔下其余44位同学,带你外孙去检查就是尽责了?)
我:体育课时代课老师事后就问你外孙有没有不舒服,他说没有,事发后体育课结束前他还在打篮球。第三课时处理事情时,我问他有没有不舒服,他说没有。昨天,也就是事发后第二天我还在跑步前问他有没有不舒服,答案也是否定的。一共三次询问。
某同学外婆:你问了就好啦?你有X光机的?看得出孩子有没有内伤的?你这种就是不负责任?我外孙今天又被打了,怎么回事?打人的就是你没有处理到位的那个六个人之一。这就是后遗症,你没处理好,这就是事实。
(我前面所有的种种都是白做,心疼自己N遍)
我:两码事,我觉得周三的事已经结束了,不能混为一谈。今天的事是由于你外孙去取笑病假两个月脑部有疾病的同学,那个同学看不过,推了他一下。我各打五十大板,你外孙不该取笑有病的同学,而那个同学不应该推他,我也让那个同学对你外孙道歉了。
某同学外婆:你在这里跟我保证一下,再也不许其他同学碰他,骂他。他妈妈得胎不易,我们家里对他呵护备至,我们舍不得他有丝毫的委屈。你保证不了就按照我说的去做。
我:阿姨,这样孩子会孤立的,情绪会更不稳定的。
某同学外婆:不会的,我要树立我外孙的威信,要让别人知道他不好欺负的。你看好了,过不了多久,那帮人就会跟他玩的,不可能孤立他的。
(我一介布衣班主任,我手无寸铁,对于所有孩子我打不得、我骂不得,我只能教育,为了你外孙,我大着胆子让6个孩子回去罚抄课文,还怕其他家长投诉我变相体罚……我如何能保证。再次心疼自己N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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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轮回合之后,以我的委曲求全告终……)
某同学外婆:希望你们周一的做法能让我满意,必须让我外孙站在讲台前接受这六个人的道歉,让他找回面子,他的情绪才会好。我回去要问孩子的。
我:那是否孩子对于自己做错的事情也进行道歉呢?
某同学外婆:那要看他的情绪了,他如果愿意的话让他周一跟你说,不过你们不能逼他。
(鄙视我自己,做不到一视同仁,要让孩子进行第四次道歉。)
班主任有话说:请让孩子用自己的方式长大!
家长担心孩子被欺负,所以当孩子和同学们玩的时候,有一点小矛盾就强行介入,这样的爱看上去很伟大,但却让孩子失去了独立、强大的机会。为了孩子不被欺负,有些家长甚至不让孩子和其他同学玩。孩子被欺凌我们要零容忍,但孩子一起玩有磕碰很正常。我们希望保护孩子周全,但不觉间却对孩子进入了过度保护模式,我们觉得是“为孩子好”,却把孩子变得胆小懦弱、依赖心强、缺乏自信心。在家长强大羽翼的保护下,孩子永远也长不大,孩子之间的问题,就让孩子自己去解决,这也是锻炼孩子问题处理和人际交往能力的绝佳机会。
懂得放手才是深爱,你替孩子避开的风险,生活总会如数奉还;你替孩子走过的路,孩子仍然需要哭着自己重新走一遍。孩子的成长,我们可以参与,却不能代替,我们不舍得让孩子吃苦,这个世界就会让他很苦。
我们总以为孩子是一张白纸,我们完全可以替孩子描绘、设计未来,但孩子不是一张白纸,而是一颗独一无二的种子,我们可以为孩子提供适宜的土壤,但我们不能代替孩子成长,孩子需要自己成长。孩子和种子一样,只有历经风霜、雨雪,挫折和挑战,才能长成参天大树。孩子终将要学会自己面对一切,请让孩子用自己的方式长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