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山青,湘水绿,春风淡荡看不足。
草芊芊,花簇簇,渔艇棹歌相续。
信浮沉,无管束,钓回乘月归湾曲。
酒盈樽,云满屋,不见人间荣辱。”
地域风情,特色凸显,此词描绘的真真是我家乡的感觉,湘水悠悠,湘水多情。
当诗文中描述到了实名实景,不单是文藻的美了,当然文藻一定要是美的,另一方面还可以产生历史的苍桑。供后人凭吊,怀古,是一种岁月流逝的痕迹。百年、千年以后,‘昔人已乘黄鹤去,此地空余黄鹤楼。’
今时登临黄鹤楼时,唐代崔颢的题诗,闻名古今,“晴川历历汉阳树,芳草萋萋鹦鹉洲。日暮乡关何处是?烟波江上使人愁。”汉阳树尚在,鹦鹉洲何去。许多的景观,都倨促于现代建筑之中,古典的美与现代的格局总是那么格格不入……人文和景观,古典与现代,时空的激烈碰撞,人生,岁月的匆匆过客,而寰宇亘古……登斯楼,想斯人,揽斯景,心怀千古;何为古,何为今,何为迹,眼前波涛。
记得丰子恺去探访“二十四桥。”当年姜夔自度此曲《扬州慢》,并作小序,“淳熙丙申至日,予过维扬。夜雪初霁,荠麦弥望。入其城,则四顾萧条,寒水自碧,暮色渐起,戍角悲吟。予怀怆然,感慨今昔,因自度此曲。千岩老人以为有《黍离》之悲也。
“淮左名都,竹西佳处,解鞍少驻初程。过春风十里,尽荠麦青青。自胡马窥江去后,废池乔木,犹厌言兵。渐黄昏,清角吹寒,都在空城。
杜郎俊赏,算而今重到须惊。纵豆蔻词工,青楼梦好,难赋深情。二十四桥仍在,波心荡,冷月无声。念桥边红药,年年知为谁生?”
姜夔尚且感叹杜郎这位多情的诗人今日再重游故地,他也必定会为今日的扬州城感到吃惊和痛心。杜牧算是个俊才情种,他有写“豆蔻”词的微妙精当,他有赋“青楼”诗的神乎其神。可是,当他面对眼前的凋残破败景象,他还能写出昔日的深情来吗?
但扬州的名胜二十四桥仍然存在,水波荡漾,芍药如期盛开。
“二十四桥明月夜,玉人何处教吹箫?”当年的淮左名都、扬州名胜。丰子恺也慕名而来,经过水路、旱路,艰难跋涉,到最后不过是荒草一堆,空余其名,留得扬州一梦。
丰子恺以他的纯朴、透彻,奇异的禀赋、高迈的风骨也来探访了二十四桥,又从徒有空名的二十四桥旁走了。
“十年一觉扬州梦,赢得青楼薄幸名。”如此想想来杜牧还是有福了,至少还留得青楼薄幸名。
而文人代代,追寻的终究是自己内心的梦。
三年前,自驾去郴州小东江休闲,特意绕道至苏仙岭,“苏仙岭有什么好去的?”是的,到达苏仙岭,不过一荒山野岭,蛮荒之地,游人稀落,几只雀鸟飞跃。我来此处寻找什么?寻觅什么?——寻找少游,千年以外的少游,寻找三绝碑,北宋词人秦少游作的《踏莎行·郴州旅舍》一词,苏轼写了跋,著名的书法家米芾把词和跋写下来,世称“三绝”碑。遥想当年,绍圣四年(公元1097年)少游因新旧党争先贬杭州通判,再贬监州酒税,后又被罗织罪名贬谪郴州,削去所有官爵和俸禄;又贬横州此词就是离郴前所写。作者正值壮年。【秦观,字少游(1049-1100),与黄庭坚、晁补之、张耒并称苏门四学士。】
在一个春寒料峭的日子里,秦观在郴州简陋的旅舍,想到自己屡遭排斥、打击,心中愤愤不平,便借景抒情,发泄幽怨,写下了千古名作《踏莎行·郴州旅舍》:"雾失楼台,月迷津渡,桃源望断知何处。可堪孤馆闭春寒, 杜鹃声里残阳树。驿寄梅花,鱼传尺素,砌成此恨无重数。郴江本自绕郴山,为谁流下潇湘去?”如今的郴山——苏仙岭,尚且如此,想当初更是何等的苦雨凄风,“郴江啊你自环绕郴山便好,你为啥还要管着下游的潇水和湘江。”悲愤无以复加。苏轼挚爱秦观,把“郴江本自绕郴山,为谁流下潇湘去?”题于纸扇。后四年,少游没于藤州。苏东坡非常悲痛,在扇面秦观词的后面,写下了"少游已矣!虽万人何赎?"
少游,亦我之挚爱,但更另有一词,鹊桥仙:“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度。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这是何等凄惨的爱,至死不渝的爱。少游穷尽一生的理想——去歌颂永恒、纯洁、坚贞的爱情!是少游的执念,也是我的执念。
走在这偏僻的荒岭之中,我看到了山中一颗怪异的石头,自然联想到看过的《千与千寻》中的那颗石头,悚然山中,诡异又神秘,惊恐又迷茫。宫崎骏没有诠释,我也诠释不了,只是痴痴地对视了一阵。
人生的怪诞,追寻的执着,山野的寂静,一阵凉风从后背吹来,我打了个寒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