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好的和解

去年清明假期,我去上了性格色彩的二阶课,晚上的课程有一个小组作业是,同学间用卡牌互相帮助彼此洞见,去寻找当下遇到的问题和过去可能会有什么关系?

我当下都有什么问题?

我不开心。

工作上,去年开年我经历了一场地狱式加班,这是一个我本来以为是去雪中送炭结果干成了女娲补天的故事。没日没夜地收拾烂摊子、没人能帮忙只能靠自己,常常觉得自己搞不定,绝望、痛苦、自我否定、每天都想离职,被各种负面情绪围绕。

生活上也一团糟,去年过完年之后,我妈对我的年龄焦虑到达了一个顶峰。“你都要33岁了,还没结婚,你真丢我的脸,你让我太失望了。”我当时什么也没说,直接挂断了电话。

那段时间我的内心能量down到了最低点,开始纠结、内耗、不自信。我好像没有办法和自己好好相处了,甚至开始用熬夜看剧来麻痹自己,把自己困在负面情绪的牢笼里,那时的我被自我否定和妈妈的否定打倒在地起不来了。

想到这些糟糕的现状,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记忆里一个画面浮现出来。我只隐约记得那是我读初中的时候,那时候家里烧的是蜂窝煤,每天妈妈做完晚饭,我要负责用一个带着3个通风小孔的炉盖把炉口盖住,把一蒸锅水放在炉灶上小火热着供晚上一家人的洗漱用。那天因为妈妈答应晚上带我出去玩,兴奋的我忘记把炉盖封上了,等妈妈和我回到家才发现蒸锅里的水已经烧干,锅被烧了个底朝天。我妈气坏了,把我狠狠地打了一顿。当我在我的同伴里讲述这个故事的时候,我突然控制不住情绪哭得不能自已,那种被打的无助和委屈的情绪一下子涌了上来,把我拉回到了那个十几岁时的自己。

10岁以前我在外公外婆家长大,10岁以后妈妈为了我照顾我成为了家庭主妇,她给我做各种好吃的、辅导我功课、给了我最好的陪伴和照顾,这是妈妈的A面。在我的行为、语言、学习成绩没有按她的意愿走的时候,我妈的情绪化和批判性强这两张牌就会出现,学习成绩下降被老师告状说上课不认真听讲的时候被打、偷偷看电视的时候被打、犯了错的时候被打、被否定、被挑刺、被批判,这是我的成长过程中妈妈的B面。

在母爱的“为你好”的控制下,我变得逆来顺受缺乏主见。在多年和我妈相处的地过程中,无意识地维持了一个儿童自我的状态,进入了习得性无助。

后果是,读大学以后,我花了很长一段时间重建自信和主见,当我意识到这个问题的时候我开始一遍遍地提醒我妈,不要再像教育我一样教育我弟弟,重建自信的这条路太难走了,教育孩子要多些鼓励和赞美,少些批判和苛责。

十年前的春节,爸爸开车载我在回老家的路上,弟弟说了什么话被爸爸骂了一句“你这个蠢货”,我马上把自己代入进去,哭着跟他们讲不要这样说弟弟,以后他可能会一直不自信。爸妈沉默了一路,下车后,爸爸突然对我说了一句:“我们的父母也是这么对我们的。”那一刻,我突然理解和心疼我的父母,我告诉自己,他们已经尽力了,他们的父母对他们,比他们对我们,更加恶劣。

当我把这个和解的故事讲给来巡组的于浩然老师听,他问了我一句话:“你是真的理解了吗?还是说只是在伤口上贴了张狗皮膏药?里面依然还是隐隐作痛?”

我一脸茫然,什么叫真正的理解?

当我努力地想着理解的这个事情,被打的那个故事和情绪又涌了出来,身边的淑媛姐姐看到了这一幕,给了我一个温暖的怀抱,教了我一个方法。她说,你站在你的角度,用你的大脑接纳这个事情,但你的心还没有完全接纳,所以那个伤口还在隐隐作痛,你要拿一把手术刀把里面烂掉的肉挖掉,重新缝合伤口,伤口才能长好。你要想象自己回到当时那个场景,你和妈妈面对面坐着,你把你的感受告诉妈妈,再坐到妈妈的椅子上,从妈妈的角度和自己对话。

“妈,我知道是我贪玩忘记做家务犯了错,可是我真的好委屈,从小到大,只要我一没做好,你就会变得很情绪化,你的指责、批评和打骂,我知道是你想为我好,但这也让我变得越来越不自信。”

我又坐到了妈妈的椅子上:“女儿,我小的时候,放学回家是没有时间学习的,一边背古文一边跺猪草,手指上被切到过好多次。家里5个小孩,你外婆回到家以后,如果发现水釭里的水没满,会带着我去井边提水,但在从井边回家这一公里路上会一路上骂着我到家。我为了你放弃了工作,回家当全职妈妈,全心全意培养你,我在你身上放了很高的期望。而爸爸一个人要养3个人,日子要紧着过,烧坏一个锅又要花一笔不必要的钱。虽然我很少在你面前说,但我会在别人面前说我的女儿很优秀,你是我的骄傲,妈妈很依赖你。”

我好像真正看到了我妈妈会有情绪化和批判性强这两张牌的来源,我像心疼那个小小的我一样心疼我的妈妈。

过去,每次我妈情绪化的时候,我选择敷衍逃避不沟通,我妈会变得更加暴躁。

现在,我每次和她沟通的时候,我要求自己尽量先说,妈,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你为了我付出了很多,我先去讲她焦虑着急背后的动机和心理,再去讲接下来的道理。我开始试着真正地去理解我的父母,他们语言行为背后的动机,和他们身上背负的原生家庭的烙印。

只有理解,才能接纳,对现在的我而言,接纳是最好的和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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