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有一棵树,白腊树。
至于为什么不用大树来形容它,是因为刚刚住进这里的时候,它还是棵小树。现在,它已经长大了,说不上是参天大树,却也遮天蔽日,犹如华盖。
要不是因为孩子在上周日突然提出要去这棵树下写一篇作文,我还没有发现它长得竟然如此高大茂盛了。无声无息,日日相见却不曾细看。春去春来,叶子长了又落已然十余载。像极了两鬓间的头发,不声不响白了一半;像极了这棵树下冥思苦想的孩子,不知不觉一下子到了三年级。有时候,深夜里给他盖被子,不敢相信自己:孩子怎么突然就这么大了?还是那个乖巧可爱的孩子吗?什么时间一下子成为了身边的这个少年?
一切都悄无声息,树的生长,孩子的成长,我们的变化。当发现这些时,竟然一阵惊慌。惊于时光的飞逝,慌于孩子的成长。孩子长大了,而我们却似乎还没有准备好怎么去面对。
初秋时节,微雨两日。窗外高大的白腊树叶子有黄有绿,层层叠叠。微风中,像流淌着的发着光的颜料。它让你不得不由衷赞叹,这色彩如此之美,这白腊树如此之美,这画面如此之美,这秋日如此之美。美得让人不忍将目光挪到他处。看着那小小的身影儿,恐怕正在绞尽脑汁想怎么写这棵白腊树。想到此,有些小心疼。
很小很小的时候,就知道白腊的名字,不是因为这树的美丽。那时候,还生活在出生时的村子。秋天的夜晚,就是虫子们开演奏会的时间。房前屋后,灶台边,炕沿下,橱柜后,风箱里……似乎到处都有发出各种声音的小虫子,有蟋蟀、拆拆张张,有时还会有不知从哪儿跑来的织布娘子(纺织娘)也会加入演奏的行列。母亲节约,十五瓦的白炽灯泡不舍得用,多数时候用得还是过去的煤油灯。划根火柴,空气中传来“呲喇”的一声,当闻到一股清香的烟味儿的时候,煤油灯也被点亮了。母亲总是早就备好了剪刀,将灯芯儿剪得小点儿再小点儿。灯罩里发出昏黄的光。偶尔我起身,墙壁上就绰绰约约照出了我的影子。母亲把我安置到床上后,转身就会去拿墙上挂着的“夹棍儿”,坐在板凳上,靠着床沿儿开始剥花生。在“夹棍儿”剥花生的“咔嚓、吧嗒……”声音中,在无数的秋虫的轻鸣中,我很快就会进入香甜的梦乡。
很多次,都会趴在被窝里,看着“夹棍儿”在母亲手里上下飞舞,问母亲:“妈,这个荣升儿(东西)叫杏木来?”小孩子总是有问不完的问题,加上我总是记不住“夹棍儿”的名字。母亲每次都逗我:“这可不是杏木滴。”“那是杏木荣升儿?”“这是腊条子做的,白腊树的枝条子。”“昂,白腊啊?!为什么叫白腊啊?”“白腊是一种树。”有的时候还没有等母亲回答,就睡着了……
到现在,不管什么时间,在什么地方,只要看到白腊树,脑海里总是会出现那个“夹棍儿”的影子,那昏黄的灯光里“咔嚓、吧嗒……”的剥花生的声音。
我喜欢白腊做的“夹棍儿”。
我喜欢窗外的这棵白腊树。
我喜欢所有的白腊树。
注:少年写的那篇还没有修改,修改完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