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静,玉静。”
有双手从迷雾中伸过来,拉住自己。不知怎的,便信了他,随着他的脚步走出那间阴暗的大屋。她回头去寻觅宇望的影子,身后的大屋已消失了踪迹。再转过头来,她睁开眼,这一回,她清楚地看见了应匡明的脸。
“宇望呢。”她低低问道。
“买东西还没回来。你饿了?”应匡明扶起她,脱下外套给她披上。
男人的气息,以及干净的肥皂的清香。
连玉静摇摇头,他又端了温水过来。
“有难处怎么不找我?偏要一个人扛着。你倒了,宇期怎么办?”
宇期怎么办?宇期上年就满十八了。那样大的心气那样大的主意,怎么没人来问问我该怎么办?玉静笑笑,自己这一世大概就是这样吧,人随波涛转,身边种种是一个也留不住。
“我没事,许是昨夜吹了风。”她掀开被子准备下床,“我已经好多了,可以回家了。”
应匡明摁住她,“你这些日子怎么过的?”他递过病历,“你看看,病生说你严重贫血。今天不舒服还跑来上班,你晕在客户那里了知道吗?”
“林老板没生气吧?不会影响厂里生意吧?”她淡淡问道,“有损失的话,就从我薪水里扣掉。”
“玉静,你是在生我的气?”他是真被这番言语刺痛,碍着她是个病人,这样苍白纤弱地倔强着。
“先前,我可是汤太太。”没说出口的句子不过是,现如今,我又成了汤子继的未亡人。她没有抬头,映入眼帘的,是他那只受伤的手,食指处只余了半厘米长的一截残指。
鬼使神差地,她的手探了过去,轻轻抚摸已结疤的伤口,“还疼吗?”她问。距离伤愈已经半年了,锥心的疼痛早已埋藏在记忆里,此刻她又来问。
她抓紧他的手,努力回忆那个梦,梦里那双将自己从混沌中拉出的手。
“快来快来,刚煮好的艇仔粥,”宇期冲了进来,“哎呀,烫死我了!”
应匡明松开她的手,接过碗坐到床前,“吃了再说。”勺子送至连玉静唇边。拇指和中指捏勺又怎会灵敏,他的手便是慢慢地小心翼翼地动作。她想夺过来,他却拗着不撒手,两个人这么你推我夺的,倒是看笑了旁边的宇期。她凑过来抢过碗,“应叔叔,你去吃吧,我来喂我妈。吃完你们再好好聊,我保证不打扰。”
不多时吃完,宇期果然留两个人在房间,自己去送碗。连玉静与他无甚好聊,便大致说了说宇期那笔来历不明的钱和自己的担心。应匡明自然一一应着说要找宇期谈谈,让她放心,又宽慰道儿女长大各有前程,父母不过送她一段路。
这人,讲起话来头头是道,做起事来也从未落过一句不好,这样好的人品,也不知哪家姑娘有这样的福分。连玉静在心中叹息一回,复又笑着谢他,客气从容。
岂不知他是见不得这份从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