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7
我无限地将你推开，只是为了将你无限地拥入怀中。
——寺山修司
天气很不好。
从前一天的傍晚就开始下的雨一直没有停过，淅淅沥沥地下了一整个晚上。早上醒来的时候天空依旧是灰蒙蒙的一片，厚重的云层遮蔽了整个天空，浓重的灰色带给人一种覆盖了整个世界的错觉。并不是很大的雨点落在脸上，带来八月最初异常的阴冷。
难得的周末，却因此没了出门的念头。待到下午樱井阿姨来帮忙做晚餐，家里才稍微热闹一些。她还不知道我和夏生的近况，一直兴致勃勃地说着夏生的事。据说佳利昨晚梦见了很久没见的爸爸，今天一大早就偷溜出了医院，跑到自己还很小的时候的房子附近去找他。还好夏生在路上遇到她，把她送回了医院。
“……佳利的妈妈也说，其实并不反对前夫和佳利见面，所以就告诉了我他的地址。”
“那太好了。”
“佳利会很高兴的哦，如果爸爸能来看她的话，会是个美好的回忆。”
“嗯。”
“倒是夏生，把这当成是自己的事一样，很热心呢，真是个体贴的好人。”
“嗯。”我闷头吃饭，听到了熟悉的钥匙声。
“我回来了。”爸爸走进家门。
“不好意思，我们已经先吃了。”
“没事，吃吧吃吧。”
“要喝啤酒吗？”
“好啊，麻烦了。”爸爸说着回屋脱外套，樱井阿姨起身去酒柜拿啤酒。
“我们刚刚正聊到夏生呢，正吾你认识他的吧。”
“是个难得的好青年，现在很少见。”
“就是啊。太好了，你爸爸好像也很中意哟。”樱井阿姨对我眨了眨眼睛。
“你还有和夏生见面吗？”爸爸走来客厅问道。
“没有了。”我淡淡地摇了摇头。
“小雪，爸爸觉得你和他交往不好。我也这么跟夏生说清楚了。”爸爸的话带着劝告的意味。
我诧异地抬头看着他。爸爸和夏生聊过？在医院吗？
“正吾，你不是说他是个好青年吗？”
“嗯。可是对小雪来说，现在可是最重要的时候。正准备要去美国动手术，怎么能像之前那样倒下？等身体健康了，喜欢做什么都可以。不过，在这之前就是不行。”他摆出了刑警的威严，语气坚决。
“可是……夏生之前并不知道小雪生病的事，现在知道了，也会多加注意的呀。”樱井阿姨没明白爸爸的意思。
“不要再说关于他的事了。我是担心小雪做超出自己能力范围的事。”
“可是……”樱井阿姨还想为我辩解什么。
“算了。”我打断了她的声援，“我想我不会再和他见面了。”说出口便是承认了分手这件事。我的声音越说越弱，深吸一口气后，努力扯了扯嘴角，“就像爸爸说的，现在只考虑手术的事吧。”
这顿饭吃得潦潦草草，爸爸勉强喝了一杯酒就没有再继续，樱井阿姨很快告辞回家，我默默收拾着碗筷也没有再多说什么。
周一下班后，我到医院做义工。孩子们大多在看书，只有佳利在一边一个人搭积木，我走过去陪她。她半晌没说话，突然问我：“为什么我会生病呢？”
这个问题我也问过自己无数次，但始终答不上来。
“为什么呢？”她见我沉默，又问了一遍。
“嗯……这是天上的神决定的。”
她低下头，抽走一块最下层的积木，一座大楼轰然倒塌。
“神真会捉弄人。”她说，呆呆地看着七零八落的积木。
“不过呢，佳利，神在看哟，看着即使生病也有在努力养病的佳利。”
“那如果我拜托神，他会治好我的病吗？”澄澈的黑色瞳仁期待地望着我。
“嗯。姐姐也会帮你一起许愿，祈祷佳利能早日康复，好吗？”
她把弄着手里的积木默不吭声。
“佳利玩累了吗？姐姐去帮你倒杯水好不好？”
她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我起身走向茶水间，远远地就听到里面有几个护士在聊天。
“听说去美国手术的事，已经决定给片濑小姐了。”听到了自己的名字，我猛地停下脚步。
“好像是因为俊介医生极力推荐。”
“我本来以为会是小佳利呢。”
“我也是，因为佳利情况最危及，不是吗？而且发作的间隔也越来越短了。”
“或许是以手术的成功率考虑所做的选择吧。对医生们来说，也是头一次手术嘛。”
“可是这样小佳利就可怜了……”
我在门前进退两难，终究还是空着手走回去。刚进到休息室，就看到夏生背对着房门，正蹲在佳利跟前，握着她的手和她说话。
“……你爸爸好像搬家了，不住在家里了。”
“不是在新家吗？”
夏生一把抱起她，带到房间一侧的沙发，说着，“好像搬到很远的地方去了。”
“很远吗？”
“嗯。”
“要坐飞机才能到吗？”
“可以这么说。”
“好吧。”
“佳利，真的很对不起，大哥哥说过要带你爸爸来的。”
“没关系。人死了之后背后会长羽毛的吧？我死了以后要飞到天空上，去找爸爸的新房子。”
“不要乱说什么死了以后！佳利的病一定会治好的！”夏生急切地说着。
“嗯，我现在也在祈祷神保佑，小雪姐姐也说会帮我祈祷。”
“这样啊，那么大哥哥也来帮你跟神祈祷吧。”夏生拍了拍佳利的脑袋。
我看着一大一小的身影，很想走上前，但还是握了握拳转身回家。到家后，考虑了很久拨通了俊介的电话。
“喂？小雪？这么晚了，找我有什么事吗？”
“俊介，我要拒绝这次去美国的手术机会。对不起，拜托了。”
周一下班后，我走到公交站台，却意外地发现夏生也站在那。
“在等公交吗？应该快来了吧。”我故作镇定地去看站牌，又看了看表，“再等五分钟左右吧。不过或许会晚到，因为常常都不会准时。”
“你看起来不错。”
“嗯，不用担心。”
“我听说了，你把手术机会让给佳利的事。这样做真的好吗？”
我站在离他两米开外的地方，和他面对着同一方向，靠着栏杆，“我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我还不要紧。佳利很认真地向神祈祷呢，她想健健康康地去找她爸爸。”
“小雪你……如果把病治好，不是也有想做的事吗？”
“嗯，曾经有过，数都数不完。”
“曾经？”
“虽然只去潜过一次水，但是已经足够了。”
也许只是安静了短短几秒，也可能其实沉默了很长时间。在我几乎以为他不打算回应什么了的时候，却看见他不知何时转过身，专注而认真地注视着我。
“我前几天见过佳利的爸爸，她爸爸说，只要一想到如果有什么不幸的话就会痛苦，看到佳利的笑容更是难过，所以即使想来也做不到。她爸爸的心情我能体会，因为……我也有同样的感受。”他说，“我，现在了解了，最痛苦的不是亲人，也不是周围的人，是自己。最痛苦的是你自己。”他的声音慢慢靠近，我直觉地缩了缩肩膀，“我不忍心让小雪一个人痛苦，我想再一次，跟小雪你……”
“你的好意我心领了。”我忍不住打断他，“我不需要你的同情。”
错了，统统错了。像什么都不知道那样子相处就不行吗？为什么要让爱情变成义务一样去承担。
公交车到了，我急忙转身上车，向他告别：“我真的没事，你不用担心。”
如果是这样，真的不用再见面了。
我坐到靠后的单人座上，眼泪不争气地流出来，擦都来不及。
车子还没开远，车门就被拼命地敲打着。公交被迫停下，夏生走上车，朝我走过来。
“为什么要追？”我不死心地问。
他喘着粗气，蹲在我身边，“我不是同情。”
我转头看着他，那双透明澄澈的眼睛，干净得像是夏天的大海。
他微笑着，“小雪，我只想陪在你身边。”
他站起身，倚在座位旁。我能够感觉到他的手轻轻搭在自己的右肩上，透过温柔的手指传来了令人安心的温度。他轻轻搂过我的肩膀靠向自己，任由我小声哭泣。
我说服樱井阿姨和我一起，用了四天时间终于让爸爸勉强接受了我拒绝的决定。只是在那之后，我和爸爸的交流更少了。
去美国的行程最终定在8月8日，夏生陪我一起去机场为佳利她们送行。
“佳利要加油哦！”
“哥哥等你健健康康的回来。”我和夏生蹲在佳利的轮椅旁向她道别。
“这个给你，”我拿出一本新画册，放在她盖了薄毯的腿上，“如果飞机上无聊的话，就画画吧。”
“谢谢姐姐。”像是对未知路程的茫然，佳利的眼神怯生生的，但依旧笑得很甜。
“佳利，我们约好了，一定要回来哦。我和夏生哥哥等你回来。”
“嗯。”她点头保证着。
“我们走吧！”俊介走上前，握住佳利的轮椅往前走了几步又停下，回头看着我。
“那么，加油哦。”我迎向他的目光。
“嗯。”他微笑道，“等我回来。”
佳利一行去了美国后，爸爸也渐渐回复原来的样子，笑得次数变多了，吃晚饭时也会和我聊工作和案子，只是只字不提手术的事。
“爸爸，上次那个飞车抢劫案有结果了吗？”
“还没有，局里也很头疼。虽然知道是游乐场的年轻人，但没有证据，得抓现行才行。最近天热，那帮家伙也在蠢蠢欲动呢。下次一定不会放过他们。”爸爸自信地笑了笑。
“爸爸。”
“嗯？”
“明天早上夏生想来拜访咱们家。你有空吗？”
“唔。”他有些不自在地埋下头，迅速吃完了碗里的饭菜，站起身回了房间，“我吃饱了。”
“叮咚……”
“来了。”我打开门，夏生一身正装，双手托着用布包好的礼盒站在我面前，“早。”
“请进。”
“打扰了，啊，这个，”他拉了拉自己的领带，皱眉小声问我，“这个不会太老气吧？”
金色和黑色相间的粗条纹领带，说实话和他的发色还有黑色正装搭一起的确不算好看，而且西服看起来比他宽了一码，应该是他父亲的衣服和领带吧。可是我看着他的眼睛里的担忧，怎么也说不出实话，笑着摇了摇头，“没有。”
“不会太花哨？”
“没有啦。”
他笑着舒了口气，正准备进屋，我突然注意但他膝盖上有些灰，顺口问道：“你是不是在哪跌倒了？”
“诶？”他一脸被识破的慌张，皱眉扯了扯嘴角，摇头道，“没……”
“好啦，进来吧。”我伸手帮他把灰拍掉，在他跟前放上拖鞋。他换好后双手端着礼盒跟着我进屋，然后在客厅站着发呆。
“坐吧。”我拉开餐桌前的一张椅子。
“那就不客气了。”他把礼盒小心翼翼地放在餐桌上，坐了下来。
“我爸爸正在换衣服。”
“这样啊。”
“想喝点什么？”
“喝你爸爸喜欢的吧。”我正要去冰箱拿麦茶，他又指着礼盒说道，“不过，这是伊势屋有名的仙贝，所以……”
“那就喝茶吧。”
我去厨房烧水，回头看到他端坐在餐桌前，只占了不到三分之一的椅子，腰背挺得笔直。他伸出左手，在掌心小心地画了个“人”字，一口吞掉。我默默笑起来。
爸爸卧室的房门被拉开，爸爸低头扣着外套走了出来。
“今天您忙的时候突然来打扰，请您见谅！”夏生立马起身，走到爸爸面前又折回，拿起餐桌上的礼盒，“这是伊势屋的仙贝，一点心意，请尝尝看。”
“我去上班了。”爸爸径直走到门口，并不看跟在身后的夏生。
“无论如何，有一件事希望请爸爸听我说……”
“爸爸？”爸爸停下脚步，回过头瞪了过去。
“啊，不对，是片濑先生。”爸爸又摆出刑警的威严，夏生避开他的视线。
“抱歉了，刑警是没有星期天的。我走了。”爸爸看了我一眼就出门了。
“对不起……我跟爸爸说过你今天会来的。”
“嗯，没关系，我完全不介意的。”他摆了摆手，“刑警嘛，尽管是星期天也不能休假。”他单手把礼盒放在餐桌上，装作义正言辞地说着，“如果放假了，星期天不就变成小偷们的营业日了吗？”讲到这，他笑起来，“我没事，放心啦，真的。”一屁股坐在椅子上顿了顿又站起来，“好啦，我还要回去开店，先走啦，拜拜。”他挥着手，手忙脚乱地换好鞋子，笑着帮我关上了门。
“嗯，你路上当心。”
我走回厨房，水壶里的水还没烧开，真是一个混乱匆忙的早晨。
我收拾好早餐用过的餐具，思前想后按下了夏生的电话。
“喂，篠田自行车，抱歉今天休息……”他听上去有气无力。
“喂，我是小雪。”
“哦，小雪啊！”他的声音一下响亮起来，我把听筒稍稍调整了下位置。
“今天真的对不起。”
“没关系，我完全不在意的啦，有事吗？”分明就是很在意的样子，我轻轻叹了口气。
“我后天领薪水，如果可以的话，想说你要不要一起吃个饭。”
“好啊，我一定去。”
“嗯，那先说好了我请客哦。”
周二午餐时，美纱端着餐盘坐到我身边，问道：“小雪，今晚有空吗？今天有联谊，可是差一个女生。”
“对不起，今天不行哦。”
“就知道你会不愿意。”
“不是啦，今晚有约会。”
“和谁和谁啦？是不是上次电话那个？”她凑过来，一脸八卦。
“嗯，你见过的，阿纯的哥哥。”
“诶？你和那个自行车行的哥哥在交往？”她瞪大了眼睛，“之前跑到银行里大吼大叫的那个人？”
“嗯。”我诚恳地点头。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不会有很重的汗臭味吗？”美纱皱起了眉头。
“不会啦。”我笑起来。
“约会的时候该不会穿着工作服来吧？”她捧起碗偷笑道。
“没有啦。”我想了想他的白T恤。
“出来时是各付各的吗？”
“不是，不过啊，因为今天我领薪水所以我想出。”
“诶？你要这样喔？”她止住笑，瞪大眼睛看着我。
“可是每次都是让他请。”我也瞪大眼睛看着她。
“这家好像很贵的样子？”夏生看了看四周问道。
“没关系啦，今天我请客。”我隔着桌子向他微笑。
“还是我出吧，怎么可以让小雪你请客。”
“为什么，我也在工作呀。”
“可是，哪有让女孩子付钱的道理……”
“爱面子。”我打断了夏生的话。
“爱面子？”
“没错。”
“你用词不当，我才不是爱面子。”
“你是。”
“我只说我要付而已。”
“那就是男人的爱面子呀。”
“才不是，要我说，这是男人的温柔体贴……”
“打扰了。”服务员走过来，递给我们两杯啤酒，“可以点餐了吗？”
“啊，还有两个人要来，等一下再点吧。”
“咦，还有人会来吗？”夏生疑惑地看着我。
“嗯。”我点头道。
“是谁？”
像是回答他的问题，樱井阿姨挽着爸爸的手臂，半拖半拽嘀嘀咕咕地走了进来，爸爸脸上写满了疑问。
“晚上好。”樱井阿姨看到了我在挥手，热情地走过来向我打招呼。夏生看到他们连忙站起身。
爸爸看到我在，有些吃惊，视线扫到夏生那，转身想走：“我没听你说要和他……”
“没关系啦，反正都已经来了，正吾你坐下来。”樱井阿姨把爸爸按坐到我身边的椅子上。“不这样做的话，正吾你就都不见夏生了嘛？”
“那怎么可以……”爸爸还想离开，我拉着他的手臂，樱井阿姨按住他的肩膀，把他固定回座位上。
“没事啦。来，大家先喝杯啤酒吧。不好意思，请再给我们两杯啤酒。”樱井阿姨坐到夏生旁边。
夏生自始至终一直站在那，樱井阿姨小声让他坐，他屈下身，看了一眼爸爸，又重新站正，对爸爸鞠了一躬道“上次突然拜访，打扰了。”
“没事。”爸爸低声说。
“那个，那天非常抱歉，您那么忙还……”夏生还是弯着腰
“没关系。”爸爸也很不自在。
夏生见他不再言语，小心地坐下。餐桌上气氛尴尬地安静下来。
“啊，这个泡菜好好吃的样子。”樱井阿姨打破了沉默，“真想吃吃看，对吧？”她笑眯眯地夹起一筷，看了眼低着头的爸爸，又看了看抿着嘴的夏生，还是放下了筷子。
“哦，对了，听说佳利的情况很顺利，前几天在国际电话里讲了一会儿。”樱井阿姨又开口道。
“是嘛，那太好了。”我笑着回应她。
“现在大家都在折千纸鹤呢，来祈祷手术成功。”
“那，我们下次去医院也一起折吧。”我看着夏生，爸爸看了看我。
“嗯。”夏生对我点了点头。
“夏生很受小朋友欢迎哦。”樱井阿姨对爸爸笑道，爸爸还是没有表情，气氛又冷下来。
“泡菜好好吃的样子。”樱井阿姨的声音也跟着沉了下去。
“打扰了，您的啤酒。”服务员适时地送来两杯啤酒。
“啊，太好了，多谢多谢。”樱井阿姨接过啤酒，一杯放在爸爸面前，一杯自己举起来，“来，大家先干杯，有什么话等一下再聊。”
“嗯。”我和夏生举起杯子。
“来，干杯！”
爸爸还是没有动。
“正吾。”
“爸爸。”
爸爸低着头，并不理会我们。
“对不起，我应该先道歉的。”夏生放下杯子，开口道，“在医院和警局都已经说好不再和小雪见面了，跟爸爸……哦不，那个，是和片濑先生说好的。”他站起身，“我会特别小心小雪的身体状况，不会再做出潜水之类的行为……”
“都是因为你，我女儿才没接受手术治疗。”爸爸终于说话了。
“爸爸，我不是说过那是我自己决定的嘛。”
“不就是因为你和这个男人在一起之后？所以你没找我商量，擅自拒绝了美国的手术。”
“我还不要紧啊。”
“所以才要趁现在让你接受手术啊。为了你的事，俊介还拼命推荐你。”爸爸的这些不满憋得太久了。
“我对俊介哥的确感到很抱歉。可是，我觉得现在这样很好。如果我那时去了美国，我一定会后悔的。”
“正吾，小雪也可以在国内进行手术啊。”樱井阿姨安慰道。
“可是没把握成功！”爸爸抬头看着夏生，字句严厉，“要是我女儿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一定不会原谅你的。这一点你给我记清楚！”爸爸说完，拿起包起身走了，夏生跟着追了出去，我和樱井阿姨也急忙赶上前。
“……我了解您疼惜小雪的心情，所以我真的很抱歉。”夏生在店门前，对着爸爸深深鞠躬。“我一定会留意小雪的身体状况，请允许我们交往，拜托您！”
爸爸没有理会，扭身拦下出租车离开了。
周五下班后，我和夏生如约去医院做义工，孩子们果然都在折千纸鹤。俊雄一见我们到了，递上来厚厚一沓彩纸，我和夏生相视一笑，盘腿坐下来。
“你已经折好三个啦，京子好厉害喔。”夏生接过京子递来的千纸鹤，帮忙调整着翅膀的形状。我停下手上的动作，呆呆地看着他。
“那个，你和你爸爸在那天之后有怎样吗？”他低头问道。
“很少碰面也很少讲话。”我如实回答着，“没想到他那么不讲道理。”
“你爸爸是真的很担心你的身体。”他抬起头。
“我知道的。可是他竟然说如果我有什么事都要怪你，太过分了。”我放下手上折了一半的纸鹤，叹了口气。
“我没关系的。”他笑着拿过那个半成品，继续加工道，“不要因为我的事，而说是你爸爸的不是，你这样也不开心，不是吗？”
“嗯。”
“我啊，会等的。等你爸爸接受我。”他的睫毛盖住了眼睛，但我看得到他在笑。
“片濑小姐，有你的电话。”护士站的护士唤道。
“好的，来了。”我连忙起身去接。
“谢谢。喂？”
“小雪，是我。”
“俊介。”他的背景声音很嘈杂，夹混着异国的语言。
“佳利的手术已经决定了，五个小时后开始手术。”他听起来很有干劲，我也被他感染了情绪。
“是嘛，太好了。加油哦！”一定要平平安安的。
“我一定会让这个手术成功的，这也是为了你。”
“诶？”
“下次就轮到小雪了。我之前跟你说过的，我是为了治好你的病才当医生的，并不是为了要继承父亲的医院。”
话题突变，我有些惶恐地换了只手拿听筒。“俊……”
“绝对不要做出伤害自己的事，在我回去之前绝对不能乱来。”他语气里的坚决让我又温暖又无奈。
“嗯，我知道。”
“因为小雪，我爱你。”
我转过身，正对上夏生的目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