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有一个山东来的语文老师,孩子已经十几岁了,上初二,正是满嘴艹你妈的时候。他的爸爸行李一放,就去拜山头,物色一遍后,选定一个朱副校长,让孩子叫干爷爷。这个副校长,据说目光独到,年轻时候选定了一位大佬,几十年如一日鞍前马后,提茶倒水,小道消息说他在医院还服侍过大佬瘫了的父亲两三个月,白天黑夜,老人拉屎拉尿,他喜笑颜开,靠着这种闻骚臭的忠心,勾践都可以复国,朱老师目标低多了,不能做到副校长,天理也难容呀。
这样一个人,你也敢去招惹他,嘿,我们这位老师就敢,反而让朱校长难堪。因为他的“干爷爷”机会,不是你能闻他大便或者他爸爸大便就可得到的,你还要有一定的身份,如你家或者你老婆家要有个把人物,哪怕是派出所看门都行,因为看门的也是派出所的人呀。但这个送上门来的,啥背景都没有,但据说送了厚礼,且年纪只比朱校长小九岁,就甘愿叫自己干爸,这可是魏忠贤才享受到的待遇,却了机不再来呀。最重要的是,这个家伙脸厚,有他当年卧薪闻屎忍辱负重以成大事的雄心,物以类聚,惺惺相惜,就半推半就,答应了下来。
这件事,给我的身体造成了很大的伤害。因为,有一段时间我和这位仁兄同处一室,而我校政治有个传统:正校一个,副校三具。他们名头上,协助校长处理事务,各分管一个年级。于是每天早中晚,分管校长都会楼上楼下教室办公室乱跑乱指。这可以理解,因为分管,就意味着这个年级的吃喝拉撒你都要负责,谁不紧张?于是朱校长就常常出现在我们办公室,这没问题,问题是我们这位山东来的老师,见了这位领导,就会立刻弹起来,让座拿纸杯倒茶叶说校长辛苦,其实他只是真诚地装腔作势,因为朱校长也不会去坐,不会去喝。但他们俩都演得很投入很尽兴。你想,一个自以为是领导的人,来到基层办公室,大家都不理他,或者只是干叫一声就低下头各忙各的,没有人向他表示啥,那岂不有一点点冷清或者尴尬,如果此风养成,那就减了做领导的诱惑,估计大家的上进心就会淡很多。
话虽如此,但我还是很不舒服。我一向认为北方的人,是有骨气的。现在有所保留了,就像我二十出头性欲旺盛时觉得人生最幸福的事莫过于每天晚上抱着一个女的不限次数地性交,但那时又不能实现,只能憧憬,所以性欲更旺盛,可现在,即使是第二天一早撒第一泡尿,射线兵分两路,我也想不到这回事了。
这给我的启示是,人不可以按地域区分猥琐与否。但即使知道了这个道理,也觉得人家有更高的追求,既然有追求,那手段无论如何,在这样一个和平时期,没有叛国的嫌疑,那也可以理解,何况很多社会上的人都在这样做,你不能因为我是山东人,又因为我是知识分子,或者我是人民教师,就不准我做吧!所以我不能表现得过分厌恶。但这就造成了我的内伤,因为除了寒暑假,你几乎天天要被呕心到,且每天都要好几次被呕心到,而你又不能在他俩面前表现深恶痛绝,甚至你不能见到这种其乐融融的干群关系就捂着嘴巴往外奔。所以,高二高三两年,我的身体就像一棵树,本来枝繁叶茂的,突然某天主人把抽油烟机的出口改成对着我吹,吹了两年,就成阳痿的年轻人一样了。
我也知道,这种情况下,只有两条路,一是搬走,一是学习这位老师,并发扬广大,就像两个人放屁,你只有比他放得更浓,才能舒服一样。因为本人不想比试狗屁的浓度,所以一心想搬走。我们学校的办公室是按照年级备课组安排的,我们一个年级十四个班,8个语文老师,正好一个办公室。如果我要搬到其他组,那得要有一个不合逻辑的理由。于是我那一段时间,除了呕心,就是想不呕心的办法。其实我也知道,只要有人的地方,就会有马屁精,但我就是不能原谅一个山东教语文的人拍马屁功夫这么牛叉。
那段时间,我手淫的欲望都提不起来,我憔悴不堪,终于想到一个办法:去食堂的路上告诉他,学校德育处原来的干事高升做副主任了。
几天之后,这位仁兄就变成了德育处干事。于是他就有了两个办公桌:一个在德育处,一个在我前面。但干事就是干事,得忙得像鬼,他又愿意,所以又加倍地忙,所以,他就不来我们办公室了。这个变数,除了德育处的主任们,不过这些主任,也是过来人,呕心不到他们,而且得了这么个傻逼肯干的,所以皆大欢喜。就是朱校长,他也是开心的,因为他虽然在我们办公室得不到元首待遇,但以后逛到德育处受到的礼遇,简直能让他化掉。
本来德育处地方很大,但因为放了很多班主任手册,学生行为规范手册,德育一二三,总之,就满了。这位老师一做了干事,德育处就涣然一新,而其他处室依然像地下室废仓库一样。天啦,世间怎么有这种喜欢上进的人。
你看,把自己的面子儿子卖掉,就可以得个干事当当,我如果也学着卖点啥,即使做生意的天分低点,弄个班主任当当应该容易,那就不用像牲口一样被选来选去了,就不用每个学年结束,都担心能不能上高二上高三了。但还要面对那些班主任、干事、主任校长,弯腰曲背,声音发嗲,尽说一些屁话,或者故作兴致勃勃地听他们说屁话,我真的无能为力。
综上所述,我一定要做班主任。我刚进这所学校不是这样想的,当时我想,我要做一个非常屌的语文老师。屌到什么程度?全班女同学都是我的粉丝,男同学都是我的小弟。三年后,我的目标变了,我觉得光靠学识努力魅力还不够,还要搞个班主任当当。当时我立下重誓:如果老天能满足我,我他妈再无奢求,否则一辈子阳痿。我还要感谢学校的信任和栽培,我要把那一套资本主义自由化的东西扔掉,我要好好教学,好好管班,正正经经做人,把我的一切都奉献给学校。
也许我发的重誓老天承受不了,或者不相信,总之,我向德育处主任打了申请,开学后,我还是高一两个班的语文老师。看到任课老师名单后,我脑海中立刻浮现出德育主任坐在德育处最后一排的椅子上,看着我的申请书,笑得拿茶杯的手直抖,嘴里连说了七八遍“这个乔简简就是个傻逼”。
所以,现在我,三十好几了,失败得很,还是一个任课老师。这种成就,整个学校只有我一个创得,所以我失败得非常彻底。但最近这些年,每个暑假,我再也不用担心开学后能不能跟上去,能不能带重点班,因为好像听说那些班主任选任课老师时,我还是蛮吃香的。由于我做班主任最大的动力就是这个,这个解决了,我还要做它干嘛?年纪又这么一大把,去吓唬小孩,觉得没什么意思。
但人活到这个年纪,除了混口饭吃,还得做点其他的吧,就像那个搞俄文翻译的李先生,却着了迷地去搞西夏文,王小波说他搞了西夏文就已经活到了另一界了。我知道这个道理,但我的西夏文在哪里呢?
似水流年,我感觉总是身不由己,总是被驱赶到异度空间,但我不担心找不到我的西夏文,因为不知怎么搞的,我觉得我的西夏文就在那些异度空间里,即使现在我觉得找到了,估计也不是真的,我要一直找下去,所以我还是希望老天依然这样待我很薄,但老天不知道有没有,没有就听不到我的希望,即使有,也可能不听我的,所以还是自己为难自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