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读《红楼梦》的时候,我才13岁读初二,要不是背负着语文老师对我这个课代表的殷切期待,完全不能啃下这一块“厚厚的砖头”。
硬着头皮、囫囵吞枣地读完之后,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不能和自己真心喜欢的人结婚的人,真的好惨啊!
十多年后当我再次捧起《红楼梦》,除了关注宝黛钗三人阴差阳错的感情之外,更容易被那些次要角色和小人物所触动。
也许,那是因为我自己本身也是这宏大的宇宙中一枚微不足道的小人物,经过近二十年的生活洗礼,我终于认识也认同了这一自我定位。
读《红楼梦》是个不断心痛的过程,“鲜花着锦,烈火烹油”,本来一切的一切都那么美好,最后却又把这些美好活生生地全部撕碎。
世界上最残忍的事,莫过于把美好的东西,毁灭给你看。
而在这些“最残忍的事”中,最让我心痛的便是——迎春的故事。
一样的候门小姐,一样的出生世家,一样的养在老太太的身边,可是,迎春既没有元春的尊荣华贵,也没有探春的“才自精明志自高”,甚至慧根也不及早早看破红尘的惜春。
可以说,迎春的一生都是寂静的、枯萎的,没有经过任何的生长和绽放。她的人生像是一个空洞,风声呼啸而过,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同样身为女性,虽然我和她的时代境遇完全不同了,但我觉得“女性”本身是个永恒的话题。
所以,不禁思索:到底是什么造成了迎春的人生悲剧?而她的悲剧又能给现代女性一些什么启示?
关于迎春的一生,其实曹雪芹早已下了注脚,一言以蔽之就是——懦,懦弱的懦!
1.天生爹不疼娘不爱的女孩,更容易形成懦弱的性格。
迎春是贾府大老爷贾赦的女儿,有的版本说她是嫡出,有的版本说她是庶出,然而无论嫡庶,因为母亲早亡,迎春是没有享受过母爱的。
父亲年纪大了,一味地好色贪财,为人不自重,自然也很不受他人的尊重。
对自己的母亲没有孝爱尊敬之心,对妻子没有疼惜爱护之意,对孩子更是没有一点儿舐犊情深。最后甚至为了五千两银子,就不问性格脾气秉性,将迎春卖给了武夫出身的孙家。
虽说那个时代的女子在婚姻上几乎都没有自主权,但是平日里依然能享受到父母出于本能的慈爱,而且在婚姻大事上,父母也会尽可能为女儿择取门当户对之家。
然而,厚厚的一本《红楼梦》,贾赦、邢夫人(迎春继母)从来没对迎春表示过一点儿慈爱之心。两人从根本上都是贪财迂腐之人,自己的一生都过得糊里糊涂,更别说能给迎春什么指引了。
不止贾赦、邢夫人,迎春身边亲近的人没有一个是把她放在心尖儿上的。
贾母本来是最疼爱孙辈女孩的,但她身边的女孩太多了,而且一个比一个美丽、聪慧、有才气,她的目光不免被最出色的黛玉、探春、宝钗、宝琴等吸引,其他的人自然顾及不了那么多。
就连以疼惜爱护女孩著称的宝玉,也曾在第四十九回打算重启诗社的时候这样评价过迎春,说:“二姐姐又不大作诗,没有她又何妨。”
类似于这样么评价还有很多,宝钗说她是个“有气的死人”,凤姐说“二姑娘更不中用”,邢岫烟说“二姐姐是个老实人,不大留心。”
就连地位低下的奴才都敢明目张胆地议论她,说她是个“二木头”,戳一针也不知道哎呦一声。
因为缺少亲人的关注和关心,迎春从小就养成了一副懦弱的性格,有话不敢明说,有事不敢出头,有委屈了也是自己独自吞咽。
一旦遇见问题,只会一味地读《太上感应篇》,用“祸福无门,唯人自召。善恶之报,如影随形。”的宗教式思想安慰自己、麻痹自我。
偌大的贾府,拥有二小姐尊荣的迎春实际上是非常孤单的,爹不疼娘不爱,对兄弟姐妹来说似乎也可有可无,根本没人真的在乎她。
2.后天无才气、无特长的女孩,会在懦弱的泥淖种越陷越深。
首先,迎春的相貌不够漂亮,或者说漂亮的不够出众。书中对迎春相貌的直接描写是这样的;
“第一个肌肤微丰,身材合中,腮凝新荔,鼻腻鹅脂,温柔沉默,观之可亲。”
也许看到这里,你会发出这样的疑问“这还不够漂亮?”确实,单独看这段,迎春也是个“观之可亲”的美人。
但上有元春、王熙凤等人比着,中有黛玉、宝钗、探春、湘云等小姐,下还有晴雯、平儿、鸳鸯等丫鬟,每一个都美的各有特色,风姿绰约。在这些人当中,迎春的美实在排不上名次。
有句俗语说“宁做鸡头,不做凤尾”,真的不无道理,因为“鸡头”在它的领域是最引人注目的一个,而“凤尾”在它的领域却毫不起眼。
其次,迎春头脑不够聪明,也没什么才气。
黛玉、宝钗的才华自不必说,探春、湘云等的才华也在迎春之上,就连最小的惜春也有画画这一技能傍身。
丫鬟们也各有各的特长,金鸳鸯把贾母服侍的妥帖周到,俏平儿帮王熙凤上下缓和,勇晴雯的裁缝手艺好过城里所有的裁缝,慧紫娟是唯一能在黛玉郁结忧思的时候,宽解安慰她的“好妹妹”……
反观迎春,全书几乎没有关于她才华、特长的说明,反而有很多失误、犯错。
第二十二回元妃差人送出一个灯谜,命大家去猜,结果是“俱已猜着,惟二小姐与三爷(贾环)猜的不是。”
贾环都觉得没趣、不好意思,迎春却自以为玩笑小事,并不介意。
第四十回贾母让大家行酒令,规矩是“无论诗词歌赋,成语俗语,比上一句,都要合韵。”
这并不算什么难事,因为连乡村野妇刘姥姥都能应付自如,结果,迎春又是第一个犯错被罚的。
如果说相貌是天定的,无法改进的话,才华和特长这件事却完全可以通过后天的努力来弥补。
不信你看就连没什么天份的呆香菱,也能凭借“不疯魔不成活”的劲头,作出众人齐口称赞的诗篇。
可是迎春对自己才华不济这件事,始终是一副“无所谓”的态度。也许她从心底里认同“女子无才便是德”这一封建糟粕思想。
3.真正的勇敢,是不等待任何人的救赎。
没有亲人的关心和疼爱,自己本身也没什么硬核技能,导致迎春在懦弱的道路上越走越远,最后完全养成了一副“软弱可欺”的性格。
邢夫人骂她“一点儿也不及探春”,玉柱儿家的也明欺她素日好性儿,红口白牙说白填了迎春三十两银子,黛玉讥讽她“虎狼屯于阶下,尚谈因果”。
针对这些明里暗里的欺辱,迎春一并暗暗吞下,要么默不作声,要么拿《太上感应篇》搪塞众人。
家里来了尊贵的客人,想见见家里的女儿,没她什么事儿;官家、宫里以及长辈,有了什么稀罕的赏赐,没有她的份儿;阖家夜宴、大的聚会或者游玩活动,她永远是边边角角做陪衬的那个。
哪怕是最后嫁作他人妇,受尽中山狼的打骂和欺辱,她亦不敢怒也不敢言,只留下“我不信我的命就这么苦”的疑惑和不甘。
可以说,她这一生,因为懦弱从来没有为自己争取过任何东西,也从来没有真真正正痛快地活过。
迎春的故事告诉我们,这世间最残酷的真相就是——懦弱的女孩青春无趣、婚姻无望、生死无措,永远得不到自己想要的人生。
其实,面对生活的磨难、社会的不公、他人的挑衅,懦弱逃避永远解决不了问题,也换不来尊重和和平,只有勇气才是我们最有强力的武器。
勇气、自信的养成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一个人应该养成信赖自己的习惯,而不是一味地期待从别人那里获得肯定和救赎。
如果把人比喻为一种植物的话,相信每个人都愿意作一棵巍峨耸立的树,而不是攀援在树枝上的藤蔓。因为树是靠自己的力量达到了它的高度,而藤蔓一旦离开了树,就只能匍匐在地、任人踩踏。
世界之大,从来就没有真正的感同身受。
所以,不要期待你的委屈有人懂,你的无助有人疼,你的忍让能换来别人的“幡然醒悟”。
真相是,你的不声不响、不争不抢只会将自己的生存空间越压越小,直至完全没有空间、无法呼吸,任人摆布。
无论什么时代,我们都应该怀抱一个信念:命运,永远掌握在我们自己手中。
所以,为了想要的生活,请鼓起勇气努力去争取吧,不要等待别人的救赎,因为等待本身也是懦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