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我的一个小老乡章宇，他爹老章是县里的小学老师。

老章有一个当班主任的女同事李老师，教过一个学生，叫皮蛋。

皮蛋和章宇小学时候读一个班。

作为教师子女，章宇在高中以前一直都是“别人家的孩子”。

而皮蛋之所以叫皮蛋，是因为他太皮了。

可以说，章宇和皮蛋并称李老师的心腹大患，章宇是心腹，皮蛋是大患。

一年级的时候，皮蛋的同桌女生有次打开文具盒，发现里面有一只通常厕所里才有的小动物，在慢慢蠕动。

尖叫。

二年级的时候，皮蛋伙同另外几个男生在女厕所里布置鞭炮，还自制黑科技超长引火线，不料赶上了教导主任进去，粪发图墙了。

又是尖叫。

（为毛总是厕所，这皮蛋是木有嗅觉吗？）

三年级的时候，皮蛋和同学打赌，从教室二楼雨棚撑开雨伞往下跳，会不会摔死。赌注是三天的课外劳动（扫地抹桌擦玻璃三件套）。

皮蛋毫不犹豫跳下去了。

全是尖叫。

皮蛋毫发无损地赢了，也可以说是输了。

在校长的直接干预下，两个小赌棍包办了班上一个星期的课外劳动。

作为学长，二楼教室的雨棚我是知道的，那不是一般的高。

我震惊了。

这么高也敢跳，他不该叫皮蛋，该叫跳蛋啊。

这些都是章宇告诉我的，不过，比起皮蛋小学六年史诗般的斑斑劣迹，就像经典的冰山理论，只是全部创作的1/8。

双面学生，一面民间科技，一面行为艺术。

二

县城很小，班主任李老师家外面不远，就是皮蛋家所在的巷子。有时候李老师经过，会看到皮蛋跟一帮男孩在巷口玩。

有一次，李老师从巷子前经过，皮蛋远远地就招呼了：李老师好！

李老师点点头，等他走过不远，又听到皮蛋的招呼声：李老师好！她回过头奇怪地问：你不是叫过我了吗？

皮蛋指着旁边根本没空搭理他俩的小伙伴，笑嘻嘻地说：我帮他们叫的！

李老师跟老章说起这事时，轻轻叹气，这孩子鬼精鬼精的，可惜全都没用在学习上。

总之，李老师不喜欢皮蛋。

小学六年，皮蛋和他老爹挨了李老师六年骂，皮蛋还挨了他老爹六年打。

等到小学毕业时，皮蛋按原计划没考上初中，李老师只对老章说，这孩子就这样了，谁也没办法！

皮蛋去了个中专，读了几年回老家，找了个熟人开的馆子，学着帮厨做杂事，混口饭吃。

小学毕业后的每年春节，皮蛋都和他老爹带着水果来看望李老师，但每次都坐不了几分钟，就被李老师黑着脸打发走了。

等到李老师快退休了，皮蛋的小学同学们早就各奔东西，皮蛋在县城已经做起了餐馆的一次性筷子的生意。

等到李老师退休时，皮蛋已经垄断了县城的一次性筷子的供应，买了当地有史以来第一辆劳斯莱斯。

小学文凭的大老板皮蛋，每年春节都会去探望他人生中唯一的班主任李老师。

但现在，李老师干脆不见他了。

老章是知道为什么的，他对章宇说：

李老师永远也想不通，为什么那些学习好的学生，听说除了少数混得好，更多的人日子都过得一般般。她更想不通，每年春节来给她拜年的学生越来越少，但为什么皮蛋永远是其中一个。

这本该是个皆大欢喜的结局，却被搞砸了。

三

当我把这个事做谈资和我的朋友辐射聊起时，他微醺的脸上浮现出银光荡漾的表情：我想起了一个网友。

我：卧槽，这种时候你居然会想这个。

有照片吗？

辐射：你想多了，不是那种网友，是我大学做家教时教过的一个女初中生。

我：哦？她有没有问你，是觉得大学生活好，还是中学生活好啊？

辐射：我要是说小学生活最好，你会不会骂我是禽兽？

我：我要骂你是禽兽，禽兽会骂我的。

辐射：不扯了。事情是这样的。前段时间我一个堂弟不是去澳洲上大学吗，第一次去，心里没底，我就帮忙在朋友圈里发了个求助，看有没有人在当地。结果没人搭理。

我：你丫朋友圈太low了。

辐射：呵呵，要不怎么说你傻逼呢，我也没屏蔽你呀。

后来，我找出多年未上的QQ，抱着试试看的想法群发了一个求助，结果有人回复了。

我：失足女中学生？

辐射：失足个毛。我花了半天才想起，确实是我曾经当过家教的其中一个。正巧她就在墨尔本，我堂弟学校就在那里。

然后她问我，还记不记得当初我说过，就她那傻逼样永远别想上大学了？

我完全不记得了，我记得她学习确实极度的渣，但我特么相当为人师表啊，怎么会说出这种话？！

我：你丫现在也衣冠禽兽呀。

辐射：你还是说斯文败类比较好，不然禽兽会骂你的。

她跟我说，那天我离开她家时忘了拿手套，她妈妈让她追上来给我。

她出了门找到我，发现我在跟人打电话，怕打扰我了，就在后面跟着。

我：草我知道了，然后听到了你丫虚伪的作态背后对她学习的无耻评价。

辐射：差不多吧，我肯定不记得了，不过这是有可能的，她学习确实渣得离谱。

她说她可以帮我堂弟，但她就是不明白，我凭什么那样说她，她后来不但上了国内的大学，还出了国，但是一直记得我说的那几句话。

我：然后呢。

辐射：唉，我能说什么，怪自己当时年少轻狂呗，傻逼呗。

后来，我还是跟她道歉了，道歉绝壁是真心的，跟她帮不帮我堂弟没关系。

她说她看到我发过去“对不起”三个字后，想起那个冬天在我身后的那一幕，顿时在电脑前哭得稀里哗啦的。

唉。

我：唉。

辐射：你想说啥？

我：我只关心一个问题，有照片吗？

辐射：滚。

四

我单方面拜过师的股神巴菲特曾经说过，永远不要做空一家公司。

原因大概是，一家公司的下跌空间是有限的，但上涨空间是无限的。你做多就是输了也有限，但要做空那损失就没边了。

我想把老师的这句话山寨一下：

永远不要做空一个人。

我知道人性本矬，当给一个我们看不起的人，在心里贴上low逼的标签的时候，快感不亚于有人给我们跪舔。

可是我们太low了，没人跪舔，所以只好对那些比我们还low的人做出终极审判：

这傻逼就这样了，没救了。

怎么有这种人，太弱了，他怎么不去死啊。

这孩子太二了，怎么教都教不会。

其实我们才是傻逼，我们才弱，我们才怎么教都教不会。

因为一：我们对一个人的判断只能来自于之前发生过的事，人是会变的，我们永远无法知道他会改变成什么样的人，选择走上何样的路，和他之间还会不会有交集。

比如你们觉得我现在很污，万一哪天我变了呢？

一般来说，我只会变得更污。

因为二：我们永远只能知道这个世界的一小部分真相，更不要说趋势了。

就像你们都知道我污，可是你们知道我有多帅吗，而且趋势是……

好吧，趋势是越来越肥了……谁有好点的软件麻烦把我P细点。

因为三：我们自己也在成长。

今天看不懂，可能会说对方烂，明天自己成长了，看对方尼玛惊为天人。正好我看马云就挺帅的，你们以后再感受一下。

总之，五个字：

永远不要做空一个人。

信巴神，得永生。

信格总，得当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