询问十个女人,也许六个都会告诉你她最爱的花是玫瑰。
也许是白玫瑰,纯洁恬静;也许是黄玫瑰,温柔,开朗;也许是黑玫瑰,神秘,性感;但最为普遍的,大约是爱红玫瑰,热烈,勇敢,像是所有的爱都毫无保留。
故事的主角便是一朵玫瑰。一朵野玫瑰。 她沐浴自然之露,生长在自由的土壤,有醉人的清风与她嬉戏,有盈盈的晨光与它交杯,有蝴蝶、蜜蜂跟她调笑,夜莺为她歌唱。
她和她的姐妹们,每一枝都是如此狂放不羁的生长,花朵大而饱满,颜色也极为浓郁,让人不敢逼视却又不由自主想要多看。她们有着比寻常玫瑰长而坚硬许多的刺, 而这却使得她们更加美丽。仿佛是美人涂着毒药的唇,让人明知代价却也忍不住想要去尝尝滋味。
一天,一个贵族男子循着香味来到了这片灌木林。
“姐妹们,你们看,这男人的样子真傻!一动也不动,怕是看呆了呢?”一朵野玫瑰说笑道。
“呵呵,可不是么?别处哪有开成我们这样的玫瑰。那些花圃里的玫瑰一生就只会长成别人想要的样子,岂似我们只为自己花开花谢乐得自在。”
“对啊,依着别人怎可能开出自己的样子。”
“我看咱们就是不知道天高地厚!才开得唯我独尊。”
“哈哈,我看你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既然开得如此好,便叫那男人采了独尊的你去。然后插在瓶里唯他独赏,可好?”
……
野玫瑰们你一言我一语玩笑起来。
男人愣住了,玫瑰居然会说话?!甚至还会取笑他!他佯装着镇定,向玫瑰们深鞠一躬便转身离开了。
数日过后,男人又来到玫瑰园。 “贸然来访,但愿没有打扰小姐们休息。”男子行礼道。
然而玫瑰们只是咯咯笑,却并不回答。 男子便在一旁看着,听着玫瑰们互相逗趣。他觉得这些玫瑰真有意思,简直比人活得更开心
这些美丽的玫瑰们言语幽默,一颦一笑都是如此的诱人,自然而无修饰。在她们身边,畅快和真诚都好像会传染。男人觉得每次见到玫瑰都快乐极了。即便她们并不搭理他。
有一朵野玫瑰渐渐注意起这个男人来。起初是发觉他很英俊,后来看见他笑的时候就像个单纯的孩子,再后来又听到一次姐妹们说笑时,他悄悄接嘴——
那次,玫瑰们说到了爱情、恋爱后来又说到了婚姻:
“新娘总是身穿白纱,手拿玫瑰。为什么我们不能和相爱的人拥抱,接吻,让他为我们披上白纱、戴上戒指,被爱人托着腰然后幸福的仰面倒下说:‘亲爱的,现在换我为你倾倒!’我们总是如同伴娘,婚礼上呆在新娘的左右且算得上个角色,却始终离幸福甚是遥远。”
“是啊,谁会娶一朵玫瑰呢?”
“也许我乐意拥有这样一位美丽的新娘。”她听见,他小声的这样接嘴道。
于是她问他“先生,您尚未结婚是么?”
“是的,甚至连女友都还没有。”
啊偶……也许我们野的玫瑰就是此可开始,心内的天平慢慢倾斜。女人总是这样,喜欢听那些幻想未来的浪漫。仿佛只要嘴里说出来就会成为现实似的。
此后这朵野玫瑰便会时不时与男子聊天。
也许是聊聊天气,也许是说些不着边的故事,也许是生活中琐碎。他们在这片鲜有人迹的灌木丛里用想象搭建了一座只有他们能看见的空中城堡。
直到有一天男子告诉野玫瑰:“玫瑰小姐,请原谅我的冒昧。我多次扪心自问,逃避又面对,终于鼓起勇气决定告诉你,我想,我坠入爱河了。”
玫瑰只是微笑说道:“今晚的月色很美,千万别错过了。”
那晚他们一起仰望天空。他问她:”月亮为什么这样的明亮呢?”
“也许因为她常常流泪吧。每个清晨都有泪珠滴在我们的花朵上呢。”
“那么你会羡慕月亮的美么?"
"不,我只羡慕她如此稳定的存在。她的生命被所有人见证。我们都知道月亮就在那里。却没有人知道这里有玫瑰。甚至我自己有时都不确信自己是否真的开放着。不过我想如果生命需要被证明,如果生命还需要什么意义,也许唯一需要的就是做一次大胆的梦。为了实现那个梦,一切都可以牺牲,哪怕在中途丧生也是值得的。我的美梦啊,就是爱情。爱情,你懂么?比月亮更美的,比什么都美,没有更美的了!”
那瞬间,他似乎看见玫瑰花朵上有似澄澈水眸般的光芒闪烁,他突然很想亲吻眼前这朵几乎比女人还要可爱的玫瑰。
他低下头,缓缓靠近,渐渐垂眸,而玫瑰周围的光霰氤氲出一片粉色。突然之间一阵剧痛袭来。男子触碰玫瑰的手被刺狠狠地扎了一下,伤口流出血液。
“对不起,”玫瑰赶忙道歉,“你没事吧?” 他摇摇头。
那一夜余下的时光便只剩欲言又止的沉默。
清晨的玫瑰花瓣上露水闪着光,在阳光的照耀下美极了。
他深深望她一眼,与她礼貌道别。
玫瑰在露水中看自己的影子,那些刺显得格外的张狂刺眼。她几乎看见它们狞笑着:“你永远也别想与他亲近。”
“昨晚他是想吻我的吧。哎……我怎么能奢望与他亲近呢?“
有一瞬,她萌生了想要与他厮守终生的念头。然而她终究只是一朵玫瑰。她做不了他的新娘、给不了他拥抱,甚至连她的笑容他都并不一定读得懂。但她们相处太愉快了,让人忘却了这些生而注定的距离。这次失败的亲密,在她心里掀起一阵苦楚。
她突然有了一个愿望,那就是能亲身感受一次他的体温,只要一次温柔短暂的触碰就好。
她开始希望身上这些讨厌的硬刺能够消失。
于是她告诉了姐妹们:“亲爱的姐妹们,我好像爱上了那个常来看我们的男人。”
“亲爱的,你真辛运!你是我们中第一个体会爱情的姑娘,我们都衷心祝福你。”所有的野玫瑰都兴奋地绽放,刹那间整个灌木丛笼罩在浪漫的香气中。
“可是,昨晚他被我的刺扎伤了……”野玫瑰花枝低垂。
一阵沉默后,一朵野玫瑰说:“我们在这里生长着、期待着。没有人知道我们。然而爱情是我们每一朵的愿望。亲爱的,你们若能相爱,证明我们的愿望都不是空想!我们固然有爱与被爱的权利,却难得相爱相伴的机遇,既然上天赐给你这样一个人,怎么能轻易就放弃成为他的伴侣?!不管用什么办法,我们都会帮助你,让你得以与他长相厮守。”
于是野玫瑰们开始到处打听,如何能让刺消失。
终于有一天,北风带来了一位法力高强的巫师。
听了玫瑰的心愿,巫师:“我可以让她的刺消失,但你们必须付出代价。既然你们想成全她,那我就要你们的声音作为交换。从此以后,除了她,你们再也不能开口言语,只不过就是样子好看些的普通玫瑰,并且她也将沉睡,直到南风来时方能苏醒。”
野玫瑰们相视片刻,郑重地点了头。
之后一天,男子又来到灌木林,却见玫瑰丛中一片寂静。往日那些聒噪张扬的野玫瑰就像睡着一般,不发一言。
也许她们只是睡着了,一开始他这样想,于是他静静地坐在野玫瑰丛里,静静地陪着。
也许我做错了什么,惹得她生气,她们都不想再搭理我。后来他这样想。他大声地道歉,即便他根本不知道自己究竟犯了什么错。
即便所有的而玫瑰都沉默,她也不会不理他吧!他分明感受到,她是喜欢他的。
也许,她已经不在这里了,也许,她已经被别人摘走了,她是那么美丽,也许,现在早已身在水晶花瓶里,被一个人如同宠爱新娘一样专注地宠爱着。渐渐他这样以为。于是他决定忘记她。
后来他再没去过那片玫瑰园。
他本是风月场上的得意好手。很快便有美丽又门当户对的女子与他相爱。没过多久便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他也觉得自己似乎是挺中意那个女孩。典礼就定在南风吹来,天气温暖明媚的日子。
在婚礼前他忽然想起了那些美丽的玫瑰。那么美丽的玫瑰,婚礼上送给妻子再合适不过。
来到灌木林,他一眼就看见玫瑰从中有一只开得极为美艳且竟无刺!于是欣喜地将那朵玫瑰摘下。
如诗的南风里,玫瑰在爱人的手指的触碰下缓缓苏醒,所有的语言都因为幸福被她遗忘。她怕开口时声音的颤抖破坏了这亲密,她只沉醉于此刻和他肌肤的接触,愿望的达成。整个玫瑰丛,大片的野玫瑰,都在柔风中摇曳起来,她们看着那对“情人”离开的背影,枝叶摩擦,仿佛欢快的咯咯的笑声。
男人带着那朵开得如此热烈,就像爱的毫无保留一样的玫瑰来到礼堂。剪下适合的白纱包裹她的枝干,又亲自挽起一朵蝴蝶结扎在花枝的中部。多像是婚纱浪漫的腰带啊!
玫瑰也可以身披白纱伴在爱人左右么?多么奢侈的美梦啊!
她看见整个礼堂装饰得温馨浪漫,场面盛大,高朋满座。她从未见过他如此西装笔挺。难道这真的是婚礼么?她心内不由得雀跃起来。
她想到他说他坠入爱河、想到他说过也许他可以给野玫瑰一个婚礼——一场充满爱情的婚姻。这些早已足够她情不自禁地流出泪水来!
正当她准备将心里所有的爱和感动不遗余力地化作一句“我爱你”倾诉给他的时候,一个身穿华丽嫁衣的年轻女子迎面走来,笑容温婉。幸福和喜悦从她的每一寸眼波里渗透出来感染着每一个人。
玫瑰刹那有些发愣。
却见他将玫瑰递给新娘说:“我爱你,嫁给我吧。”
“亲爱的,”新娘轻嗅玫瑰说道“我愿意。我也爱你!”
他们相拥在一起,新娘扑在他的肩头,唇就在他的耳边,说道:
“你送的玫瑰真美,甚至新鲜得还带着露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