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7-8.10 “自由引导人民”

我们降落在马赛-普罗旺斯机场时是差不多晚上六点,离天黑还有一段时间。

我之想去普罗旺斯,不是因为它久负盛名的梦幻的薰衣草,而是因为在准备行程时看了让·雷诺主演的电影《普罗旺斯的夏天》,里面闲适燥热的法国乡村的夏天气息叫我十分向往。订Airbnb的时候我特意和人称小天使的王天翔说到了普罗旺斯我要住在村里,还被调侃了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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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提前在租租车上订了自驾用的手动雪铁龙C5,出国之前我也公证了驾照,万事俱备只待到那里了。

下了飞机先去提车。接待我们的小哥热情而富有活力,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到了最后一步要输信用卡信息时,小哥十分疑问:“这个是你的卡吗?”我未觉有异,回答说是我爸爸的卡。他立刻拉长了脸,说驾照信息和信用卡信息不一致时没法登入系统,租不了车。这下轮到我和醒姐蒙了。之前app上也没特别提醒驾照和卡的信息要一致,醒姐以前也没有遇到过这种问题。我们赶紧去问旁边的车行,不是车已经订完,就是同样要求信息一致,我们彻底没车可租。这下傻了,我们在遥远的不通公共交通的市郊,不知怎样才能去到我们今天要住的地方。打车肯定不行,打车非常贵,而我们俩,非常贫穷。醒姐白天在罗马时心情就不是很好,我也是;但与她暴躁的“瞅啥啥不对”态度不同,我直接不再讲话拒绝交流,我俩前后走着,中间相距二百米。其实我不讲话也有害怕的成分在;不是说我和醒姐会就此绝交或者我们会互相扔下对方还是怎样,但我怂,看到人家生气就会害怕,即便这人是我最好的朋友。那个时候心里毛得不得了,心想无论线上聊天如何和谐,还是需要线下相处;而这相处的开端必定充满摩擦和小小的不快。

最后醒姐决定我们直接去土伦(Toulon),因为当天马赛的住宿也没了,而作为相邻城市但远没有马赛热门的土伦物价要低得多,也因为她的朋友天舒在那里实习。我们告知已经到了马赛市区的天翔这一改变,让他先往土伦去,并重新订了土伦的住宿。

我们坐机场大巴到了圣查尔斯(Saint-Charles)火车站,后来我听人叫这个车站,发音像是“三傻”。晚上十一点多我们到了,小小的站台上五六个人接站,我俩见到了天舒和天翔,忍不住各自心怀委屈地和自己的朋友拥抱以求安慰;效果拔群。天已经晚了,但我们还是决定喝点酒尽相见之欢;怎奈小城市作息规律,酒吧纷纷打烊。天舒说要不去她家喝点水,我们欣然同意。

到了天舒家,喝了点柠檬水,四个人渐渐聊得融洽起来。因为都是在读硕士,不禁聊起自己的专业:

天翔:“我校微电子专业,全英第一!”

天舒:“我校体育管理专业,全法第一!”

醒姐:“我校文学专业,全德第一!”

众人看我,我想这会儿我不能怂,于是说:“我校采矿专业,全亚洲第一!”

众人鼓掌:“赢了赢了。”

我:“我不是学采矿的(捂脸。”

聊到夜里两点多,大家还不困,但仍然需要休息。为了当天我和醒姐小小的不愉快,我决定去住先前订的一条街之外的民宿,分开一下应该会好一点。这家房东是华人,第二天早上起来我才见到,非常客气。但不知为啥整个我们的生活区没有垃圾桶,害得我卸妆巾都不知丢在哪。后来是攥在手心扔到外面垃圾桶了。

第二天早上醒姐说要坐船出海,附近有一个岛上有一个著名的黄金沙滩。我们会和后到港口买票,才知这个岛过于热门,三天之内的票都卖完了。我们去了另一家游船公司,这家不提供到那个岛的路线,我们商量了一下决定去其中一个叫“Les Madrid”的半岛,开玩笑说是去马德里了。买了可以多次使用且十分便宜的十人票,待第一班发往那半岛去的船来了,我们就坐了上去。

海上的波涛非常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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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是相机光圈调整的原因,当时我们看到的海水是绿色的,如上图;拍出来却成了蓝色。)

船行半个小时我们便到了马德里。岛上宁静而安详,依山环水,建筑涂色像冰淇淋一样干净梦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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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仨转了转,因为早上没吃,所以决定赶紧去吃午饭。挑了一家合眼缘的店坐下,点了青口贝、鸭肉汉堡和肋排,每一样都好吃到爆炸!尤其是薯条,是我此生吃过的最好吃的薯条。讲真前几天在意大利我吃得不是很满意,到了法国随便一选竟然这么好吃,简直叫人喜出望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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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了我们在海边坐着晒太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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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穿过小沙滩到海边涉水,极清的海水被太阳晒得暖暖的;我的心全然放松下来,国内论文和找工作的压力,国外旅途中不懂的焦虑此刻全被太阳晒透,暖洋洋地化作飘扬的芦花从心头卸去,久违的从容悠闲重又蓬满心房。所以虽然后来布拉格的回忆很甜,整趟旅程中我最爱的还是法国的这个半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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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情放松起来整个人都不怂了,感觉非常自由,敢于要求朋友,敢于主动和陌生人讲话,敢于探索和体验。(回头看一下,要是没有这样的心境,我在布拉格大约是不敢呛炮炮的;那结果是不是还同现在一样就难说了。)于是醒姐和小天使被太阳晒得懒洋洋地摊在长椅上,我则决定去栈桥上看人钓鱼。我爱看人钓鱼也是受我爸爸影响;在语言不通的异国,看见人拿着鱼竿用和你一样的方法做同样的事情,实在很能驱逐身在他乡的游客感。

走到一个钓鱼小哥身旁才站定,小哥便转过头来跟我打招呼,温柔又腼腆。我居高临下地回了声好,看他是用面团作饵,钩上没有倒刺,想来也就是钓着玩儿的,不为晚上能添盘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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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开始用英语艰难交流,我得知他钓了五条,钓上来就扔了下去;他得知我是中国人,第一次来欧洲玩。这时我下决心回国一定要好好学法语,再不能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因为走到哪儿聊到哪儿实在是一件很酷的事情。接着我问他能不能给我试一下,他温柔地把鱼竿递给我,接着给鱼钩上饵。因为没有倒刺,饵粘不牢靠,一沾到海水就脱落了。我试了四次都毫无收获。小哥示意我把竿子放远点,我探出身子使劲儿伸胳膊,终于钓上来一条小鱼,我开心地叫了一句“Yeah!”小哥也很开心。这时醒姐拿着相机也走过来了,帮我跟鱼和小哥拍合照。拍完转头一看小哥,忽然明白,英语里讲“tanned”的肤色是真的非常美,看了让人觉得阳光,和死白冰冷的他们原本的肤色不同。小哥抓住鱼线取下小鱼,让我想起屡次带我去钓鱼帮我把鱼取下来的爸爸;接着他示意要把小鱼放生,我点点头,把鱼竿还给了他,微笑作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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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磨到了六点我们决定坐船回去,结果经过码头时遭一个熊孩子拿水龙头喷了一后背的水,衣服全湿了。幸而不冷。熊孩子也不是针对谁,就是图好玩,过人就喷,若有惊叫的他就大笑;结果有个妹子被喷得太狠,当场脱下衣服拧水,显出荧光红的比基尼和丰满的身材,小天使差点就吹起口哨来了。我忍不住偷笑,这简直是意外收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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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了天舒家拿了行李,我们便坐火车回马赛去,见到了这趟旅程里最好的房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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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再次回到马赛Saint Charles火车站时天快黑了,和房东好言商量请他们来接我们,我们愿意给他们补贴油费。他们试探着要10欧,我们一瞧比出租车的30欧便宜多了,立刻答应。见到房东老太太Nicole时气温已经降下来了,我湿透的衣服还没干,不禁打起冷战。小天使非常暖,主动把外套借给我穿。

Nicole和她丈夫Roger住在郊区,是一栋带院子的小别墅,红色的栅栏门,暖黄的墙壁,绿色的草坪,看起来是平凡的普通人家。Nicole不会说英语(我在心里第五千遍发誓要好好学法语),进门示意我们脱下鞋子,随便放在客厅什么地方,赤脚往楼上卧室走。到了楼上,Nicole告诉我们准备了两间卧室,男孩儿住小间,女孩儿住大间。房间(他们整个家都)极是干净整洁,书架上许多的书和唱片排得整齐有序,衣柜门上挂着紫色纱袋装的薰衣草籽,香气浓郁,十分安神。

紧迫的充电任务、和家人报平安任务完成之后我们开始商量怎样把10欧的油钱给人家。给人钱天经地义,只是因为从小受含蓄文化熏陶,提到钱这一节时总是十分忸怩。我们互相鼓励,最后决定让小天使去给,我俩在旁边帮腔【。刚拿了钱准备下楼,Roger上来了,到我们房间门口用英语问我们明早什么时候吃早餐。不知他俩怎么样,我反正是一惊,这家竟然提供早餐!我们犹豫了一下,回答八点。趁机把钱递过去,Roger有点惊讶,一个劲地道谢。三人都觉得这个地方极其让人满意,立刻决定再订一晚。Nicole在Airbnb上问我(Airbnb上有粗糙的Google翻译,我们能明白大意或者根据某个词连蒙带猜)是不是这个地方对我们来说很合适,我想,原因很多,怕Google翻译不过来,就简单地oui了一下。之后便是洗了澡睡觉。

一下子睡到天荒地老。当然错过了约定的八点,下楼的时候差不多八点半了;Nicole先给了我一串钥匙,我一看钥匙环上还有一个天安门的牌牌,十分惊喜,道:“This is in Chin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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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icole笑而不回,感觉并没有懂我在说啥【第9999遍。接着她把我引到厨房后面的小院子里,小天使已经坐在桌前吃饭了;我一看这个小院子又是一惊,也太好看了吧!晨光洒遍,连背对太阳的小天使头上也是充满活力的光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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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仔细看桌上的早餐,有烤面包、泡芙、巧克力屑曲奇、黄油、果酱、牛奶和果汁。Nicole问我喝茶还是咖啡,我回答咖啡,然后她就给我倒了一碗【。面包脆脆的,果酱是自制的,酸甜可口,一切都非常美好。我试了一块曲奇,小天使预先警告我曲奇非常甜;我咬了一口,果然甜到牙过敏。小天使说,他在英国的时候中午就吃一块这个,因为特别便宜,只要八毛(这里的单位是英镑)。忍不住心疼他,和醒姐,和在莫斯科的朋友们,留学不易;但话说回来,想往上走,谁容易呢。

他俩胃口非常好,喝完一大碗咖啡之后又各自倒了一杯果汁。我跟风来了半杯,但一尝是冰的,心叫不好,停下来不喝。后来这口冰果汁还是给我惹了大麻烦了。

吃完饭我们准备去圣十字湖,醒姐前一天在携程上报了一个团,每个人只要九十欧,就有司机带我们去普罗旺斯薰衣草田和圣十字湖转一圈。前一天晚上我通过Airbnb和Nicole商量好了让她开车把我们送去Saint Charles,但我们等了一阵她还在刷杯子。我们怕她忘了,十分费力地提醒她我们要去车站。Nicole:“Gare(车站?)”我:“Да……呃……Oui!”老太太非常利索,放下杯子擦了手提起包就带我们出门了。车开没多久,我一看仪表盘上显示车速已经上了130公里/小时,这才明白已经上了高速。欧洲高速不像国内会有收费站,而且摩托车也可以上。原来老太太开车这么狂野,羡慕,我都没开过130。

我们分别时约定晚上九点Nicole来接我们。接着就找到了我们这天的司机,让我们上车的时候说:“你们三个坐后排吧,另外的游客带着一个婴鹅。”我们一看第二排有个婴儿座椅。接到另外一家人以后我们便往圣十字湖去。路上那口冰果汁作祟,我忽然拉肚子。之后整个人浑身发冷,因为普罗旺斯都是山路,转来转去上下起伏甩得我非常晕,眼睛都睁不开。后来好不容易到了陶瓷小镇停下来吃午饭,我晕着趴在桌子上神志清醒地听醒姐点了一份意大利沙拉,还替我点了一个啥带走。

他俩吃完了要去陶瓷小镇逛逛,我头晕得话都说不出来,示意我就在原地等他们。趴了大半个小时我终于回转过来,吃掉了醒姐帮我点的本来要带走的French toast,又生龙活虎起来。请他俩帮我买了纪念品,会和了往圣十字湖去。

圣十字湖非常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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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本来打算租条船划进峡谷里,但租船要排很久的队,排到我们就过了司机小哥的工作时间了,而他不愿加班。我们便涉水到另一边,看大家高涯跳水【。放点照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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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程去看了薰衣草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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瓦伦索勒的薰衣草花期在七月,现在早就过了;小哥还说今年天暖,六月份花就开了,七月十号就被花农收割完毕。据说春天的时候还有大片的鼠尾草,粉红色的一团团地特别让人少女心发作。今年全看不到,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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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Nicole和Roger家,我们想借他们的笔记本把相机卡里的照片传到手机里,可他们的笔记本没有SD卡接口。老两口问我们今天去了哪,醒姐在Google地图上指了出来。他俩看了看照片,问我们有没有游泳,我们回答不会。老两口很惊奇,我解释说是因为小时候父母觉得水边太危险,不带我们去玩,也不教我们游泳的缘故。我们聊起来,老两口得知我们三个都是在读硕士,会四种语言,惊奇不已,夸我们是big heads。Roger突然说:“Yet you can’t swim!(但你们不会游泳!)”哈哈哈哈哈哈,大家都笑起来,客厅内外充满了欢快的气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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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再次约定第二天早上八点半吃早饭。第二天早上再次迟到。Roger在门外欢乐地喊“姑娘们!再不起来咖啡就被James喝完了!”我们赶紧起来,妆都没化就下去吃早餐。之后Roger把我们送去Saint Charles,我们把行李寄存在车站,在马赛旧港晒了一天太阳。非常悠闲,非常美。小天使感叹说:“真想不到我在马赛说邳普啊!”My thoughts precisely. 和喜欢的朋友一起旅游真是太棒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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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我们想取钱,转角就是ATM;想买SD卡,转角就是大商场。感觉和马赛有一种奇妙的缘分。虽然当我们描述手机读卡器的时候柜台小哥的表情像是在看外星人:“那个太复杂了吧,我们这儿没有。”真是对不起你胸前T恤上的反应堆啊小哥【。

当晚我们再次坐大巴来到马赛-普罗旺斯机场,飞往巴塞罗那。真是个好地方啊,希望以后每年夏天都可以来一趟。租辆车,当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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