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女将军不由分说地跪在地上,也让那丫鬟晴儿惊了一把。
“小姐……你怎么给他……一个毛头小子下跪?”
“晴儿,别无礼!你也跪下!”
那女子对丫鬟叱责道,又转头对余七年恭敬地说。
“小女子白如沐,拜见仙长!之前多有无礼之处还望仙长海涵,饶过我等的无心之失!”
小晴姑娘白了眼前这自称余七年的灰袍男子一眼,气鼓鼓地坐在地上,不再看他。
余七年笑了笑,这倒出乎他的意料:“你怎么知道我是修道之人?我已经装得很像一名凡生了啊?”
白姑娘一板一眼地道,“您的修为小女子看不出来,可是您背后的剑暴露了您的身份……一见到那柄剑我就不由得心生战栗,而您却背着它若无其事,体质也不是很健壮,您不是修道之人又是什么?”
余七年失笑,千算万算,却忘了圣物之上附着的杀气,不经意间泻出的一点,也不是寻常汲辰境修士能承受的了的。
“那又如何?”他用气势生生抬起两人的膝弯,令其只能直立。
这无意中的一手,却让白如沐的眼中放出炽热的光芒。
“仙长!如沐的境界提升也一定出自您之手!刚开始我还以为你……不过我一探测自己的修为,才发现奇经八脉俱通,三十六大窍,七十二正穴通启超过半数,小女真是感激不尽!”
她恳声道:“小女如沐其实有一事相求,仙长,还请答应我……”
哦?余七年略一探测,果然,昨日还是澜风境初入层次,今日却是大成层次了,在一个境界中,也算是进步卓然了。
他皱了皱眉,道,“说罢。”
“是这样的,小女白如沐其实是燕国东略军右偏将。由我率领的东略第三战队是整个东略军的尖刀,只不过几天前的一场战斗,我方出了内奸,偷袭不成,反被敌军围困。”
“我仗着澜风境的修为率领甲士拼死突围,不想体内真气耗尽,无力支撑真气护罩,被一只毒箭钉在身上,身受重伤。不想被骁骑营带到这安宁城,一路上还遭遇山贼袭击,人手损失颇重。小女如沐的性命幸得神医和仙长您的照料方得无事。”
余七年点点头,示意她接着说。
“如今燕国之外璄、垗、虢三国环饲,国内偏偏老燕王奄奄一息,即将驾崩。五个皇子和王储争夺王位,致使军队之中混进了许多敌国的探子。”说到这里,她很重地叹了口气。
“几位皇子为夺势不惜私自养军,训练山贼袭击燕国各处,让四路略军疲于奔命。”
“更可气的是!还有人勾通外敌,企图划分燕国!”
可能白如沐是武将的缘故,更因为她是一名初入修道之途的修士,说起来毫无顾忌。反而让旁边的丫鬟晴儿手心里攥着一把汗,不时警惕地看着余七年。
“几个月前,我正率领东略军一部五千甲士绞杀山贼,不想情报中本该东去游曳的虢国猎鹰军八千人突然和三路山贼袭击我军后方,好在我警觉,临行前就吩咐附近的大城谷铁城城主时刻准备驰援。”
“不想果真来了!谷铁城五千精骑,与东略军合击猎鹰军,双方各丢下千余人的尸首,猎鹰军返回了敌军阵线。”
“但三千山贼只被绞杀半数,就溃不成军逃往西方。山贼恨死了我和东略军,这次五百余名甲士送我来宁安治伤,而现在算上我也只有一百三十四人。燕国东略军一部、四部和六部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听,可我现在被困宁安,我必须尽快赶到赤城。不然西部一乱,燕国就要亡了!”
余七年看着她的眼睛,充满了焦急和祈求。她没有历经汲辰境的重塑肉体,不能像余七年这样保持青春。她不过二十四五的年纪,眼神中却满是沧桑。
她年纪轻轻,却未穿上嫁衣,而是选择奔赴沙场。
她受尽累累伤痕,也只是为了国土安宁。
宁安,安宁!
数百年在修士眼中如同过眼云烟,对于凡生,却是几辈子的光阴。
红尘滚滚,朝代更迭,再寻常不过。
白如沐是放心不下这片生她养她的土地,不然以她无门无派仅靠凡生间传阅的所谓武功秘籍修炼至如今程度的天资,若入得随意哪一门派当中,现今的修为定在余七年之上。
白如沐抿了抿嘴唇,开口道:“大燕已经病入膏肓,正急需一位明君,我效忠于四皇子,而他主张攘外必先安内……我想请您帮我剿灭西部的山贼和叛乱的军队,他们中间不只有一位武林高手,我难以抵挡他们,请仙长坐镇我东略军,斩杀这些妄图颠覆我大燕的贼子!”
说完,她用祈求的眼神看着余七年。她的眼睛很大,很清澈动人,近看之下更是眼波流转,魅人心魄。
可惜她遇到了开启了七星凝眸第二重能力真实视野的余七年,注定要无功而返。
他顿了数个呼吸之后,没有答应。
“恐怕不行……你知道的,修道之人不能妄造杀孽,尤其是凡生。陨气境、九灵境与澜风境的修士虽然较凡生有异,却也同属后天之境,也算是凡生。”
他缓慢却毋庸置疑地说道。
“不,求求您了……仙长,您真的就不能帮帮我们?帮帮我们大燕国的黎明百姓么?”白如沐说时,却已经带上哭腔。
“小姐!别求他!修道的人都傲气!不肯帮我们就算了,你看看那些山贼烧杀抢掠,祸害多少村庄?也就是宁安这个小地方太偏僻,不然尸横遍野的惨景你不会想见到的!”小晴姑娘拿着手绢给她擦了眼角,掐着小腰冲着余七年喊道。
“晴儿。别说了……仙长会生气的……”白如沐拉着小晴姑娘的手。
“小姐,你别拦着我。姓余的!你别道貌岸然地故作神仙姿态了!我呸!你也配!也就我家小姐这么傻才会信你!”
“你个流氓色鬼!你敢说你没看过我家小姐的胴体?衣服都换了!怎么了?不说话了?你难道不承认么?”
“你别以为你修为高就能置身事外,自认为是修士而超凡脱俗。你这种人我最看不惯,整天认为自己有多高贵!认为超脱与凡尘之外,却也不做这医馆的行计?别满嘴仁义道德,再加上不造杀孽的借口,就掩饰你的怯懦!我看你就是不敢了!连惩奸除恶都不敢了!你还修得什么道?修得什么仙!呸!”
“晴儿……仙长……”
小晴姑娘一口唾沫吐在地上,目光不屑地看了余七年一眼,扶着还频频回头致歉的白如沐,路过他的身边,径直从医馆离去。
而余七年默然无声。
此刻他的脑海当中全都是小晴姑娘最后说的那句话,以至于连她的忤逆与失礼都不顾了:
“连惩奸除恶都不敢了!你还修得什么道!修得什么仙!呸!”
这就像一记榔头,硬生生锤在了他的心头。
修士。修道。修众生道。
修士也只是芸芸众生当中的一员,一直以来,以为自身高贵的血脉就可以傲视一切,可以无所顾忌,随心所欲。
他敢拔族长的胡子,偷酒圣的藏酒,甚至路遇顾宁乡三人被轩德圣地围杀而出手,也只是随手之事。
更别提与三人结为义兄义弟,他即生性放荡不羁之人,有好酒好肉,又怎么能缺了好兄弟?
哪怕是危机重重,四面楚歌,无数修士想要杀了他获取圣物,他看似前去赴死一般,其实心里却也无多波澜。
因为他来自远古战族,他是未来的战族之王;他是先天战体,亦是气灵圣体。
他骄傲。因为种族,因为境界,因为血脉。
可是他又如此卑微,弱小到连手中有一件圣物也只能挥动,而不能用其攻伐。就算能发出剑芒,也不过三道而已。
驭物颇为精通,而踏海境最基本的攻伐之力道纹波动却一窍不通,除了肉糙耐打、力气颇大之外根本没有拿的出手的!
你又有什么资格去骄傲?去盛气凌人!去蔑视漠视凡生!
“啊…啊啊…”余七年痛苦地抱着自己的头,蜷在地上。
好一会儿,他才平静下来。
他的眸子里多了些其他的东西。
谢谢你,小晴姑娘!谢谢你,你骂醒了我。余七年在心中道。
他是战族未来的王。
他是人族的气灵圣体。
他亦是北斗圣地的一员。
天下之道正,若无人扶之,天下之道亦可倾!
水滴虽平凡,若汇聚成江海则骇浪涛天!
尘埃虽平凡,若沉积为星辰则万籁此生!
修士之修,非名,非功,非利。
乃是修心修道!旁杂皆可抛!
一念及此,余七年感觉自己的道心更进了一层,杂质剔除后,变得更加完满无暇。
也是该动身的时候了。他心中也有些计较。
到医馆门前的大石前站定,余七年轻松抬起它,放到一旁,却见到大石下是一个凹坑,坑里有一个小巧的锦包还有一张带字迹的纸条。
“死老头,自己不亲手给我,非得藏石头底下,真是的。”
余七年一边嘟囔着,取出东西后后又将大石复位。
只见纸条上写着:小子,妞不好泡吧,吃瘪了吧!
哼。余七年忍着立刻撕了它的冲动,接着看去。
好了,不说笑了。
这锦袋中是一块邀请令牌,是那苍月宫少主派人给我送来的。你不必惊讶,他们只是用传送阵传送到我手中的。这一块令牌还是给你,去不去赴约随你心意。还要交待一句,为师最宝贝你这个徒儿,诸事小心啊。
余七年的指尖跳跃出火苗,将纸条焚烧殆尽。
字数很少,却字字暖心。
师尊、钱老哥、陈老板……你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
我们就此别过吧。
余七年心头念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