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女仙君们走远,那些话语也渐渐不清晰起来。秦青抚了抚胸口,觉得心里突然莫名疼痛起来,她支撑了一会儿,方才拖着步子离开了南海。
不知是否因为受伤,秦青这回去的一路走的很辛苦,哪怕一点点的冷风吹在身上也如同刀割一般疼痛,再加上沿途还从云头上掉下来两回,这身上的伤愈加的重了点。
回到京城的时候已是夜里,秦青惊奇地发现白泽居然也已回来。
“你怎么这么早就回了?不是应该和锦绣公主在一块儿么?”秦青有气无力地问道。
“是她将我送回的,她去了老家搬救兵劝我未来岳父,此时我反倒不便出面,再者我最近接了一宗密案,男人要专注事业,才有能力养家养老婆不是么?”白泽笑嘻嘻的,一脸喜色。
秦青一反常态地没有和他斗嘴,只“哦”了一声自顾自地进了屋,再出来时手里拎了一只包袱。
白泽站在门口,一只胳膊支在门框上,少有的一脸严肃。
“你要走?云兮呢?你们为何没有一起回来?”
秦青只摇了摇头,继续往外走去。白泽一把拉住秦青的胳膊,因为疼痛秦青不由自主地低呼了一声。
白泽惊道:“你受伤了?!”说着就要看秦青的伤口。
秦青一摆手:“不妨事,就是一不小心被人锁了起来,又不小心着了火,所以伤了。”
白泽低头瞧了瞧秦青的表情:“真的不妨事?云兮呢?”
秦青摇了摇头,眼里有些许的落寞。
“你不等他了?”
秦青失神了一瞬:“他……在南海龙宫,应是有许多事情,我还有任务在身,不等他了。”
“那也不用夜里就走啊,来,陪我喝点茶,就当我给你送行了,等明日一早再动身好吗?”白泽讨好般地说道。
秦青望了他半晌,终于乖乖地点了头。
在秦青的威逼利诱下,两人面前摆的终究不是清淡的茶水,而是从白泽厨房的窖里翻出的一坛子陈酒。白泽咬咬牙,割肉般地给贡献了出来。
秦青举起酒杯抿了一口,又抿了一口,方才道了句:“唔,没有我酿的海棠醉好。”
白泽宝贝似地把酒坛拿回:“不喜欢?还舍不得给你喝哩。”
酒过三巡,秦青的话也渐渐多起来,白泽适时地问起:“你在南海碰到了什么事?如何受了伤的?”
秦青摆摆头:“我去找小白,哦就是云兮,结果着了别人的道,被关了起来,本来想着第二天就会放我出去,没想到不多久就失了火,还是天火,我法力不强,后来就晕过去了,再后来,我发现自己在后花园的山洞里,全身都象撕裂一般的疼。”
白泽静静地听着这一切,轻轻问:“没有人在你身边?”
秦青又摇摇头:“可能是结界比较弱,被天火烧了一个洞,我从洞里滚了出去,后来又被路过的人看见顺手把我丢在了后花园,也可能是有人来救了我出去,可他为什么又把我丢下一个人走了呢?”
秦青“咕嘟”灌了口酒又道:“我不喜欢被人丢下的感觉,曾经在一个冬天里,我被人丢下还埋了起来,那一次,我差点死了。”
白泽体贴地给秦青又斟满了酒,耐心听她诉说。
“以前有人说我太好强,什么事情都自己做,还说太好强的女子不招人喜欢,我一直不太信。后来我喜欢过一只灰鼠,我觉得喜欢一个人就要对他无条件的好,我什么事都不让他做,连家里砌墙这种事都是我自己干,于是他就有很多闲暇,闲暇的时候他就去隔壁村里帮竹叶青妹妹砌墙。其实我当时觉得很奇怪,因为竹叶青妹妹看上去比我强壮多了,为什么她不会自己砌墙呢?直到后来,我冬眠的时候被灰鼠埋了,等我死里逃生出来后不久就看见他娶了竹叶青妹妹。有好长一段时间我都想不通,为什么他会喜欢上竹叶青妹妹呢?她明明连砌墙都不会。”
白泽默默地听了半晌,“那么,再后来你碰见了云兮是吗?他不是很照顾你吗?”白泽问。
秦青点头,又有些怅然:“小白他,总是要有自己的生活,不能总和我混在一块儿的。”
沉默了一会儿,秦青突然道:“那个叫诏兰的仙使,长的很美,听闻还多才多艺,知书达理。我觉得男子应该都会喜欢她那样的吧。”
秦青仰起脸望天,眼里有晶莹的东西闪亮着,却始终没有落下。
白泽看着她,道:“你也很好,当的起世间最好的男子。”
秦青笑了一下,没有接话,转而拍了拍白泽的肩膀:“谢谢你陪我说话,这些不开心的事待明天太阳升起的时候就会忘记了。我应该祝福你和锦绣,有情人终成眷属,你俩成亲的时候记得一定要叫我来喝两杯酒!”
两个人在月光下击掌起誓,默契得仿佛已是许多年的好友。
第二日清早,白泽起床时发现秦青已走多时,只留了一张字条,上书“后会有期”。
秦青其实并不知道下一站要去哪里,因为作为信使的青鸟诏兰上回只是来收了下碎片,并未告知下一条线索。秦青茫然地朝城外走,不多久就进了一片树林。还未走到树林深处,便见到前方立着一名蓝衣飘飘的男子,脸上隐有怒气。
“小……小白。”秦青很少见到云兮生气,如今这模样倒让自己心里发起怵来。
云兮走到跟前:“为什么不告而别?”说着抬起秦青的手臂捏了一下,秦青一个不防,呼起痛来。云兮眉头皱的更紧:“伤的这样重,也不在后花园乖乖等我,我不过因为要赶着去定亲宴上退个婚再去取个药,没想到你溜的倒快,连药都不上就一个人溜了!”
“啊?”秦青呆住了,“是、是你救了我?”
“不然呢?”云兮取出一种绿绿的药膏给秦青伤处涂上,又给她服下药丸后继续道,“下次再敢随便偷溜试试看!”
秦青腆着脸点头,有初升的阳光从树叶的间隙中洒落,心情突然变的好起来。
二人行至树林边缘时,信使诏兰突然出现在面前。
诏兰施施然行了个礼,道:“殿下,诏兰因为脚患行走多有不便,如今才送来玲珑镜下一枚碎片的信息。”
“如此,就多谢仙使了。”云兮从怀里又掏出一盒药膏递了过去,“这药对你的脚伤多有好处,早晚各敷一次,不出几日便可痊愈。”诏兰脸一红,喜滋滋地接过:“有劳殿下。”
眼见着诏兰送过信息收了药膏还没有要走的意思,反倒正了正神色道:“殿下,此次西王母派我来不仅仅是送玲珑镜的线索,而是命我协助殿下一起找寻碎片,早日收集齐全好回去复命。”
云兮愣了愣。
秦青也愣了愣。心想自己寻这几片破镜子竟然惹了这么多人帮忙,着实有些受宠若惊,于是面上挤出一丝干笑:“多谢仙使,这寻碎片的事情其实只是小仙的活儿,如今竟然烦劳世子殿下和仙使一齐来帮忙,实在是愧不敢当愧不敢当。”
诏兰的笑容一滞,转而看向她:“秦姑娘?”见秦青点头方道,“西王母此次对秦姑娘也有几句话带到。”
“哦?”秦青笑眯眯地,“是不是我做事又勤快又麻利,王母娘娘夸赞我了?”
诏兰没答话,指尖凝聚了一簇光芒朝秦青一比划,秦青周身的法术瞬间被封印了。秦青还没来及质问,诏兰已盈盈一笑:“秦姑娘此前可是擅用了法术,在皇宫用了避火诀,还私带凡人去了南海?”
秦青一噎。
诏兰仍是一副温柔表情:“好在没有造成什么不好的后果,因此王母并未惩罚,只是命我封了你的法术而已,还请秦姑娘见谅。”
云兮不作声,伸出两指预备给秦青解封,秦青闪了闪,轻声道:“不妨事,我不是还有剑术么?我剑术那么好,在人间没有法术也不要紧。小白不要因此招惹了麻烦。”
诏兰在一旁看了一会儿,走近道:“看来殿下对这位师妹很是关照,殿下的妹妹就是诏兰的妹妹,以后定是要好好关照的。”说着还过来拉秦青的手。秦青干干笑着说“不敢当”,脚底抹油般地先跑了。
第三枚碎片遗落在离京城不远的一座小城,唤作麓城。
城池小而精致,民风淳朴,安居乐业。这一日,正逢城中一方大户林家嫁女儿,繁花似锦,宾客满朋。
新娘叫林素心,城里出名的贤淑美貌。
新郎叫庄平,相貌堂堂,但家境一般,此番为入赘林家。
鞭炮声不绝于耳,城中的主街道上挤满了看热闹的人群,秦青兴奋地也跟着挤了过去。迎亲的队伍浩浩荡荡,在城中足足绕了三圈,队首的白马上坐着一身喜服的新郎,剑眉星目,嘴角因为喜悦划出一个美妙的弧度。着实是个好看的人儿。
但是,秦青却从他的眉间仿佛看到了隐约的黑气。
林家大院一派喜气,主人家热情地将附近的乡亲俱都邀请了来观礼。此时,一对璧人携手上前双双行礼。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从此举案齐眉白头偕老地老天荒。
新郎庄平笑意盈盈,此时刚刚行完了礼,一双素白的手轻轻握住新娘的手,万千缱绻。然而片刻的功夫,新郎的双眼突然流出血泪,很快,口鼻耳七窍俱都汩汩地流出血来,同时却又有一丝异香散出。
林素心一声惊呼,红色的盖头被掀了开去。她扑上前去想要扶住庄平,可庄平仍不受控制地直直倒了下去,临死前甚至一句话都未来及说,只伸出手指指着一只循着异香而来的红色蝴蝶。林素心只觉心口被什么梗住一半,哭了一声也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