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第二章 留守 @我的人生上半场
在90年代初,外出打工在我们那个地方还没有盛行起来,父亲成了第一批吃螃蟹的人,我也正式成了村子里的第一个留守儿童(当然,在那个年代还没有留守这个说法)。
在父亲离开家的日子里,家庭的重担都落在了母亲身上,日常我和妹妹的生活全靠母亲一个人照料,砍柴、劈柴、挑水等传统意义上男人应该做的事情全由母亲一个人承担,尤其是遇到农忙季节,浇灌农田、插秧、打农药、割稻子、还有挑那上百斤的草墩子,很难想想,这些农活都由一个女人承担了起来,好在,还有外公和舅舅他们的帮衬,帮我们度过了一个又一个的难关。
没有父亲在身边的日子是孤独和无助的,尽管那时候的农村还是相当的淳朴,村里的人绝大多数还是友好热情的,但难免还是会遇到一些冲突,记得有次放学回家的路上,经过一户人家的麦田(这里距离学校和我家都在2公里左右),在麦田边上顺手掐了一颗野生菊花秸秆打算做成小喇叭(小时候随便一颗花花草草都能被我们做成玩具),麦田的主人——一个农妇嫌弃我们踩到田里的麦子,顿时把我推倒在田沟里一顿暴揍,幸好遇到正好路过的三姨父骑车路过,才成功将我“解救”出来,以至于后面很长一段时间,每逢放学回家都由在学校当老师的小舅舅一路护送经过这里才放心让我回家。
在那个电子通讯还未兴起的年代,写信成了我和父亲交流的唯一途径,当然那时候我还小,不到十岁的我能写的也就是问一声平安,我也相信,在外地的父亲对家里的思恋也一点不亚于我们的情感。父亲本身就是一个不善言辞的人,随着时间的推移,我们见面的次数越来越少,除了一年一度的过大年,父亲基本上都是常年在外,因此,我和父亲的话题也变得越来越少,记得那年父亲出发的时候,我跟父亲一起搭车送他一段,一路下来我坐在他的腿上,几乎全程无交流,在我独自下车的时候唯一留下的是那依依不舍的眼神。
在我上小学四年级的时候,十岁的我已经是乡里寄宿学校的一名学生了,乡里的小学离家10公里左右,每周一早上上学周五放学回家,平时基本都是靠走路,偶尔还要背上一袋米用于学校后面一段时间的伙食,当然,偶尔也能搭搭车,比方说拉重晶石的司机叔叔经常也会发发善心带带我们,隔壁一个邻居叔叔就是其中一位,有一次放学从学校出来,背着书包约上小伙伴正打算往回走,一声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叫住了我,在我茫然的眼神中从人群中看到了父亲,他竟然回家了,骑着自行车来接我放学,我那叫一个激动,一路上坐在自行车的后座上,抱着父亲的后背,一路给他讲述我在学校的见闻趣事,父亲的话不多,他就静静的听着。
乡里的学校住宿条件很简陋,同一年级好几十个小伙伴住在一个大通铺,学校没有洗手间,一个星期下来不洗澡,不换衣服和袜子,各种味道搅和在一起,已然分不出是你的还是我的。学校的餐食很一般,一顿餐费1毛钱,基本上就是白菜汤之类的,时不时的从家里带一瓶霉豆腐或霉酱豆就能吃一周,偶尔攒点钱买一瓶麻辣酱都吃两周的。到了深冬,天寒地冻,水龙头停水是常事,一池洗碗水够全校学生洗三天,剩饭剩菜堆积在池水中散发着难闻的味道,好在大家都是穷苦人家的孩子,天生具有免疫力,也很少见到有人因为卫生问题而生病,当然,也有一些家庭条件好一些的同学,他们偶尔也去学校的小商店买一些小零食什么的改善改善伙食,或者父母会到学校给送一些饭菜。
父亲不在身边,自然我也没机会进过城,我印象中第一次真正意义的进城应该是上小学六年级了,那年从镇上的数学奥林匹克竞赛中脱颖而出,进入了市级比赛,带我去市里的不是家长,而是我的数学老师,他姓蔡,出发前一天就到蔡老师家住了一晚,第二天一早出发去市里考试,考试结束后老师带我到市区的商场逛了一圈,直到那天我才知道原来外面的世界是那样的精彩,回去的时候已经临近中午,蔡老师在街上买了两个肉包子给我吃,我知道,他肯定也饿了,但无论我怎么说最终蔡老师都不肯吃一口,满意的看着我一个人独自吃完两个肉包子,我也一直对蔡老师存有深深的感激之情,到了后来上初中后也保持着书信来往,他也不时对我进行鼓励和祝福,现在,蔡老师应该已退休了很多年了,我也一直在心里惦记着他,但因为工作关系身在他乡一直也没有机会去看望,后面希望有机会一定要去好好看望他。
一转眼,爸爸不在身边的日子已经过去了四年,我的小学生涯已经结束,进入了镇里的初中,并且在舅舅一家的安排下,寄宿在了在镇中学当老师的大表哥家里,住进了教室宿舍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