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
君恨我生迟，我恨君生早。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
恨不生同时，日日与君好。
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
我离君天涯，君隔我海角。
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
化蝶去寻花，夜夜栖芳草。
1 梦初
八月未央，天高云淡，一蓝褂黑裙少女，桃花般的脸上鲜嫩得能掐出水来，浓密的睫毛微微下垂掩着一双杏仁眼，只见这女子胳肘弯里夹两本书，如一朵流云轻盈行走在盛夏的末尾。午后的阳光从参天古树密密麻麻的绿叶间斑驳地撒下，少女婀娜的胸前搭着的两条麻花辫如上了釉般乌黑亮泽。
“叮铃铃”身后一辆自行车极速驶来，来不及躲闪，自行车便莽撞地与少女肘弯触上，书噼啪地掉落了一地。骑车人停下连连道歉，男人的声音磁性温暖，恰如这午后阳光。同时两双手都来捡拾书本，这是一双异常纤细修长的男的手，世间少有。少女想，有这样好听嗓音和迷人手指的是怎样的男人。随即用含了羞涩的眼来打量眼前的男人：一个穿月白长褂的先生，身材清瘦颀长，秀气的脸庞，明亮的眼睛里透着睿智的光。与先生眼睛四目相对时，少女内心不由得震颤了一下，这双眼睛分明在哪里见过，努力回忆又想不起来。
见少女怔怔的，先生问：“没受伤吧，小姐，胳臂有没有事？”“没，没事。”“你是刚来的新学生吧？我是这所学校的老师，敝人姓林，字羽钦。”“哦，林老师好，我是蒋素素，因随家父任职举家刚刚迁到Z城，日后请多指教。”
林老师的国文课上，素素成了最优秀的学生。看到林老师毛笔书写的字体，素素才恍然大悟，原来那么好看的手指是用来写字的。素素也爱上了书写，诚心拜了师，林老师挥洒泼墨时，素素便在一边静静研磨细细打量，这个男人写字的时候身上有一种说不出的味道，纤瘦的手指握笔淡淡的墨香气夹杂一种清甜的气息，完全不像他这个年龄的人身上所有的。
少女素素在这样的味道里一天天沦陷了下去，林老师看素素的眼神亦开始意味深长。素素想，此刻和林老师明明离得这样近，但却隔着二十几年的岁月和两个世界。他有两房妻妾，大儿子与素素同岁。想到这些，素素再次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起了一层轻雾。此时城外正是红叶满山的季节，素素邀林老师写给自己两句诗：都道枫林晚，独爱双叶寒。
战乱频仍的年代，火烧城池，家园摧毁，多少人流离失所、无家可归。素素要随家人迁往香港，临行前夜偷偷溜出闺房想再去看林老师一眼。刚走出家门不远处，乱糟糟的城市上空突然警报长鸣，前方连天的战雷轰炸，随后红光冲天映出半个古城的轮廓。吓傻的素素呆若木鸡挪不了步，一个身材健壮的少年过来一把拉住素素按压素素的头和身体：“趴下，快趴下！”……
女生素素从梦中惊醒，哦，一场漫长的梦而已。窗外午后的光暖暖打在大学宿舍素素的床上，男友程明的电话适时响起，这呆子穿越半个城市只为她信息里不经意的一句：‘馋了，想吃炸鸡’。
和程明坐在校园里一棵开得断了魂魄的樱花树下，素素一边大快朵颐一边迫不及待把刚才的梦告诉程明，“将来我要嫁的该是这个在战火中救了我一命的少年吧！毕竟她给了我半条命那……”素素咯咯笑起来。随后心中又升起疑惑：只是，那个在梦里如此真实清晰的林老师，他是谁？素素沉默下来，望着校园里往来的白衣白鞋和偶尔如风一般穿梭而过的自行车。
纯白之年，真好。
2 梦醒
素素和程明毕业后进了同一家机关单位，程序化恋爱、订婚、结婚，朝夕相伴。在日复一日柴米油盐的琐碎中素素不由得去重新审视变成她丈夫之后的程明，这个八零后大男孩：善良、单纯，同时邋遢、情商奇低，结婚头两年，素素还想过怎么去改造他，可是素素很快发现，她花的那些心思都是徒劳，想要改变一个人近三十年来养成的习惯和思维，近乎于妄想。吵过闹过甚至打过几次架之后，渐渐地，素素也便没了当时的心气。或许是我上辈子欠他的罢，素素不由得又想起那年在樱花树下做的白日梦。
两年后，他们的女儿出生了，初为人母的喜悦之后，是随之而来的睡眠不足、焦虑情绪，望着眼角日渐加深的皱纹与黑眼圈，素素感觉自己一下子苍老了许多。她想要趴在电脑前打游戏的程明帮她给哭闹不止的女儿冲奶，程明却不耐烦地嘟囔着，嫌弃刚出生的女儿晚上太吵，一个人在书房睡了。刚生下女儿不久的素素体重迅速下降到比少女时期还要轻，持续的睡眠不足与劳累令她心力交悴，昔日鲜嫩得花一样的女人迅速被生活与婚姻抽去水分。
当婚姻的真相缓缓拉开幕布时，女人干枯的不止是外表的皮肤和毛发，还有内心流动的血液。
两个不善经营、不懂修补的人，使婚姻中原本细小的漏洞越来越大，逐渐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琐碎的鸡毛被无限放大，隔三差五的吵架，人高马大脾气暴躁的男人将瘦弱的素素摔在地上拳打脚踢，身体上旧伤未好又添新痕，胳膊腿上的多处淤青，使出全身力气的耳光，失去半个多月的听觉……一切都倦了厌了，如果说婚姻是一锅清汤挂面，调味剂只是暴力、焦虑、迷茫的话，素素真的没什么可留恋的了。七年，多少个孤枕难眠的夜泪湿枕巾。忍无可忍时，素素终于提出了离婚。男人以女儿、以财产相要挟，最后跪下来痛哭流涕挽留，素素不为所动。
为什么要委屈自己待在一座满是钉子的牢笼里，无论怎么躲避，仍然无处安身。不如出走。
走出围城的素素，整个人有重生的轻快，她又日渐恢复原本的明媚娇艳。既然是重生，不如从里到外的改变来个痛快。这些年的素素疲于在一段错误的婚姻中奔命，将自己打击、压抑的太久了。已经分不清那个才是真正的自己，在唯唯诺诺胆小甚微与从容自若明媚阳光中来回切换。
放弃了机关悠闲轻松的工作，素素决定在自己还没有老去之前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心性单纯的她卯足了劲要克服自己身上的短板，比如自恃清高、比如出淤泥而不染这类教科书上的做人准则，对现实来说需要大反转，适应花花绿绿的世界就要咬牙坚持去改变，如逆风之旅般，柔弱的女人蒋素素使出全身力气在生活的大舞台上表演。
3 梦寻
城外漫山红叶时，素素陪老板去城里某高尔夫俱乐部谈生意。刚来这家公司上班不久，素素每次最怕酒桌上觥筹交错的应酬，酒桌上的她像根木头，除了僵硬的笑，什么都不会。此刻的她在心中默默祈祷今天早早结束不要出去吃饭喝酒。
进了一间幽静清雅的内室，室内墙上挂满斗大的墨迹，字体苍劲有力中透着潇洒飘逸。桌上笔墨纸砚井然有序，空气中飘着淡淡茶香，素素紧张的心不自觉安静了许多。这里我来过，素素心中飘过这样的念头。随之很快否定，怎么可能，要来应该是在梦里吧。素素取笑自己。
这些墨迹的主人是谁？午后的阳光穿过室内，外面阳台上站着一位挥杆的身材清瘦颀长的男人。出于好奇，也为了给老板留下个好印象，素素竭力让自己显得自然一点儿主动走向阳台。夏末秋初的下午三点钟，阳光温热地洒满楼下大片起伏的青草地，听到素素高跟鞋的响声，那人回头，一张俊朗的脸上写满阅历与沧桑，薄嘴唇，高鼻梁，对上那双明亮的眼睛时，素素心中某个尘封已久的地方轻轻翘起一角，被缓缓注入一股说不清的柔暖的溪流，这双眼睛分明在哪里见过......
大家都叫他吴老师，早在来俱乐部的路上，素素就听老板说过，说这吴安是个传奇人物，年轻时在某大学毕业后留校任教，后来进入政界，做到厅长的位置，在事业如日中天之际，毅然以身体有恙为由，全身而退，专注侍弄自幼酷爱的笔墨书画。此刻众人品茶谈话，素素坐在吴老师对面，只见他气定神闲，一双泡茶的手指灵秀异常，倒不像是男人的手，更不像是知天命之年男人的手。素素痴痴望着这间古风的茶室，宽大的木桌，桌上笔墨纸砚一应俱全，如身处梦境中一般，人有点木木的。直到老板交待从公文包里取出合作协议时，素素才从恍惚中回过神来。
告别的时候，素素加上了吴老师微信，之后没太把这次偶遇记在心上。
梦与现实之间隔着万水千山，不可逾越，三十几岁的女人，已经过了做梦的年纪。素素还是时常愿意躲开冷硬的现实回自己的少女梦里作短暂休憩。
自从上次互加了彼此微信后，吴老师开始隔三差五到访素素上班的地方，每次都是发信息问在吗？随后很快到，素素去楼下接他，彼此握手寒暄，然后在单位几人坐在一起喝茶聊天。素素一般不怎么说话，在一旁作陪不时微笑插上一句，偶尔泄露出崇拜的眼神，听他天南地北、谈古论今，涨了不少见识。
有几次，狭小的电梯间就他们一对男女，密闭的局促空间里，闻得到男人身上幽幽的清爽中带着一丝甘甜的气息，是素素喜欢的味道。先是惊诧，之后是害怕。素素逃避着不敢再往下细想......
秋去春来，对吴老师素素已经熟悉了起来，喜欢这个男人身上清甜的味道，喜欢他明亮的眼睛，细长的手指，一切令素素开始眩晕、迷醉，每次两人在快速上升的狭小电梯间，都能感觉到空气中快要炸裂的暧昧，素素不敢对望吴老师那双明亮的眼，紧张拘谨得像初恋少女般涨红着脸。极力掩饰着内心的慌乱，一边在心中暗暗苦笑，他的年龄可以做自己父亲了。
不得不承认，每次和吴老师在一起，素素整个人其实是处于莫名甜蜜、兴奋状态。但又很怕他微信图像的闪烁，一闪烁说明他今天又要来了。素素猜不透这男人的心思，认识好几个月了，私下除了问候寒暄，朋友圈点赞，从不发其它信息。一周两次驱车一小时来素素单位，是为了专程过来看素素还是寂寞无聊串门找人聊天，素素不懂。
有同事开素素玩笑，说你魅力真大，那么大的领导每周过来看你，不简单那！素素赶紧辟谣，可不敢乱说，吴老师是我尊敬的长辈，他要是不染头发不注意仪表穿戴不保养，一定和街头寻常的老人无异，人家就是无聊过来串串门，喜欢和年轻人坐在一起聊聊天而已，我可没有和他单独相处过。
说完这些素素起身去饮水机旁接了满满一杯水大口喝下去，从二十八楼的落地窗望去，高耸入云的群楼间，橘色的夕阳此刻正放出令人迷醉的光芒，映得这座城市有了少女娇羞的红晕。素素感觉自己心中某个地方埋下的种子开始生根、发芽。
4 梦醉
这晚素素跟着公司一行人去了市中心某主打海鲜的高档酒楼，一进酒楼大厅，满眼金碧辉煌晃得人眼睛都刺痛模糊。巨大的池中、缸中有供客人挑选的各色活海鲜。由漂亮优雅的女服务员带领着，一行人进了一个装修豪华的大包房。
进去之后，已有几个陌生男女在一旁沙发上坐着抽烟、嬉笑。其中一个女子不到三十岁的样子，短发、大眼、白皙，吐着烟圈，气质极佳。素素心中感叹，好美！相形之下，自己就是个纯屌丝、丑小鸭，素素不自觉地整整身上的衣物，过了会儿又借去卫生间的功夫细细补妆，直到镜中的女人看起来神采奕奕、优雅端庄。
出来时满是假意虚空欢笑的大圆桌上人已经差不多围满了，老板指着一个空座位安排素素坐下。素素掩饰着内心的自卑战战兢兢落座后，顾了下左右两边的人，发现左边的人她认识。是吴老师。
陌生的环境中，因为旁边坐着熟悉的人，素素瞬间觉得内心不是那么恐慌了。
此刻的吴老师正笑眯眯看着素素：“素素，半个多月没见，你好像瘦了啊，可不要因为减肥不吃饭啊，到了我这个年纪你就会知道，身体健康最重要。”
“哪有啊，吴老师，您看起来顶多四十岁，还年轻得很那。”素素微笑着诚心说。
“和你们这些年轻人在一起，受你们感染我好像真的年轻了好几岁呢。”他半自嘲道。
整个饭局里，一大桌人如众星捧月般围着吴安，各人都使出三寸不烂之舌极尽恭维之能事。有两个女孩子嗲嗲地过来给吴安敬酒，旁边秘书客气地挡回去了。女孩撒了撒娇悻悻地去和其他人周旋。
这样热闹、喧嚣，笼罩一团和气的境况下，素素这个既不会喝酒又做不到长袖善舞的女人显得与环境格格不入，她不知道跟酒桌上这些人说什么，搜肠刮肚半天想出来一个话题又怕说出来不合适。素素就这样像木偶一般，僵硬地应付这种虚假的喧嚣，心早已游离到别处。
吴安给素素夹了好几次菜，不时嘱咐她多吃点儿。素素有点儿不好意思了，便也不时给不喝酒的吴安续上热茶，给他递下餐巾纸。
众人觥筹交错间，吴安偶尔也问句素素个人生活上的事。得知素素孩子已经八岁时，他表示有点儿不敢相信。问到素素老公做什么工作时，素素简短地回答搪塞了过去。
好像经历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的饭局终于结束了，不胜酒力的素素面若桃花，眼睛里星光闪烁，有了一种和平日里端庄优雅不一样的迷离气质。号称千杯不醉的那个短发女子今天不知道被灌了多少酒，已经醉得东倒西歪在说胡话了。
结束饭局的众人还要去某高档会所唱歌，素素心中又发怵了。正在此时，吴安对老板道：“我今天就不去了，你们几个玩，素素看起来也喝多了，我一会儿让司机送她回家。”说着便让司机带素素去他车上。
上了吴安的黑色奥迪车，狭小密闭的空间让人感觉安全。司机开着车，吴安和素素坐在后排。
暮色下的城市灯火辉煌，有着别样的味道。飞驰的轿车和着一幕幕城市影像迅速后退、远去。此刻的素素心中难得的安静、澄明，完全松懈下来的她有点儿昏昏欲睡。脑子里木木的，也想不起来要跟吴安说什么，便索性沉默。车内出奇的安静。
吴安伸手过来摸素素的额头，素素想躲却已来不及。那双会写字画画、指挥千军万马的手搭在素素额头试了试；“呃，有点儿发烫，以后喝不了酒别勉强自己，女孩子还是要爱惜自己身体。”素素认真看了看吴安的脸，他像位长辈一样慈祥温暖，心中泛起一股暖流。
“嗯，平时几乎不喝的，有时候实在推不过去喝上一点儿。”
“上次记得你说家在XX路上。”吴安吩咐着司机去XX路。
“吴老师，您心真细，我家在哪条路上您都记得。”素素柔柔地笑说。
吴安的眼睛在夜色中显得越发明亮，时刻闪烁着睿智的光芒，清瘦的脸上有了岁月的痕迹，却是一杯经历岁月沧桑才能酿造出的美酒。不知道陪伴他的女人是什么样子，素素有点儿好奇。
“夫人也在政府机关上班吧。”
“嗯。”
“您比夫人大几岁？”
吴安伸出一根手指头。
“一岁呀？”苏蒙瞪大眼睛。
“十岁。傻丫头，谁告诉你一根手指头就只能代表一不能代表十了。”素素的反应和表情把吴安逗乐了。
随后吴安又道：“不过她已经去世多年。”随之望着窗外沉默。
素素感觉自己可能话太多了，便也安静地望向暮色中的城市。
5 梦沉
轿车穿过屹立在城中几百年来多次修葺的门洞，开始绕着古城的墙根缓缓前行。一面青砖厚瓦，一面树影婆娑，车辆行人稀少，清幽古朴神秘的感觉，好像轿车在载着他们穿越去往另外一个世界。上一世，她是谁？她欠了谁？谁又负了她？素素天马行空一阵乱想，突然问吴安：“老师，您相信人有前世今生吗？”
“应该有，人和人之间许多无法解释的联系，我们称之为缘，就是宿命论认为的人与人之间命中注定的遇合机会。”吴安吐着烟圈幽幽地道。
素素若有所思。或许人和人之间真有冥冥中注定的宿缘，不然她和程明之间纠缠多年的关系怎么解释？还有那个纯白之年的梦，那手指那墨香，彷佛冥冥之中被一种奇妙的力量牵引着。
“老师，其实我之前和你隐瞒了一个事实”。
“哦，什么事实？你这丫头口口声声叫我老师，怎么还有什么事不能跟老师说的吗？”吴安笑着道。
“其实，其实我早在两年前就离婚了。”
“呃，这个嘛，我早在接触中从你的神情中猜出几分来了，只是一直没敢确认。”吴安认真地看着素素说。
很快到了素素小区门口，吴安嘱咐素簌系上外套扣子再下车。“夜深了，外面凉，小心感冒。”吴安亲自下车为素素打开车门，绅士地伸出胳膊帮苏蒙挡住车框，素素连声道谢。
“素素，要不我送送你吧，夜深了小区人少，你一个人不安全。”
吴安边说边关上车门，陪着素素一起向这初春夜晚的深处行走。
夜晚的小区很安静，偶尔传来马路上汽车的鸣笛和不远处KTV传来的红男绿女抒情的歌唱，素素高跟鞋踩着水泥地面的响声在此刻格外清脆。路灯将俩人的影子拖得很长很长，天空悬挂一弯新月，有一大半等待圆满，柔柔的清辉洒满逐渐安静下来的城市。
心里暖暖的安宁的，有多久没有这样的感觉了。素素心中那个调皮少女又复苏起来，她伸出一只脚去踩吴安的影子，像小时候和宠爱她的父亲在月光下玩的游戏一样。很快，吴安也反过来回踩素素纤长的影子。
路灯下像是一对父女在玩着乐此不彼的游戏，此刻素素是吴安天真调皮的小女孩。欢笑声打破了这宁静的夜晚……一切有着初时的美好。
“最近都看那些书了，我上次带给你的书看完了没？下次考考你。”吴安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
“老师，其实一直想和您学习书法的，但是我这个人很木讷很笨的，不知道老师您是否肯收我这个学生。”
“什么，你木讷你笨？你绝对不木讷，第一次见你，从你的眼睛里都能读出来，你是悟性很高的女子。”
“这是长这么大听到的对我最好的赞美了，嘿嘿。”
“其实你要学习书法，肯定能写好。书法也是需要一种悟性的，心完全静下来，才能认真感悟到其中的妙处。”
“下次我带给你一套初习者的字帖和毛笔，呃，初习者不能用太软的笔。有时间你来我工作室我教你。”吴安夜色中明亮的眼睛对视着素素，如一潭碧波荡漾的湖水。
素素腼腆地笑笑，和吴安在一起谈话，她总是能一反常态放下对他高高在上地位的顾忌，对他她有一种本能的信赖。
从第一次见面开始，对她来说，他身上就有一种魔力，他们之间仿佛有一种磁场，在吴安这里她重新找回那个内心柔软爱做梦的小女孩子。
他们在这暮色深沉的春夜里告别，月光隐入厚重的云层，有微雨洒落，湿了素素长而浓密的睫毛，她独自往家的方向走，内心安宁。此刻、过去、明天，她什么都不愿去想，只想好好睡一觉。楼上不知谁家在放一首老歌：
能不能让我陪着你走，既然你说留不住你，回去的路有些黑暗，担心让你一个人走……如果这样说不出口，就把遗憾放在心中……可不可以你也会想起我，是不是可以牵你的手啊，从来没有这样要求，……
有些感情不能存于世俗之中，不可被世俗的框架所约束，一旦在俗世中落脚，便会死无葬身之地。
他们的爱情在灵魂处飘荡，在心灵处落脚，不管如何安身立命。他们想要有一次痛彻心扉的轰轰烈烈。
谁说痛到极致不是一种美丽？而他们竟然迷恋那种美丽，像是贪恋悬崖边上生长的毒罂粟，有着窒息的刺激和快感，溺水的人希望被拯救却又喜欢沉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