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不好啦！啾咪被猫猫叼走啦！”时银子气喘吁吁跑到时一面前，脸上是大写的惊慌。
“什么！”
时一瞬间从椅子上弹起，二话不说撩起裙子，给了时银子一个眼色，两人一左一右冲进巷子，不花吹灰之力便把那野猫团团围住。
“哪来的野猫不知好歹，吃鸟也要看主人啊！”时一双手抱胸，“最后一次机会，放还是不放？”
“喵——”被堵住的野猫弓着腰，警惕盯着两人，嘴里叼着的青色小鸟始终不放。
“阿银，上！”一声令下，时银子现出原形，飞扑过去咬住那猫，野猫不敌终于松了口，救回啾咪后，时银子没与野猫多作纠缠。
“啾~”啾咪躺在时银子掌心，奄奄一息。
“啾咪，你好歹是只玄灵鸟，怎么会差点被一只野猫吃了呢！”时一无语，看着伤痕累累的啾咪又不忍心责怪。但她的玄灵鸟灵力不低，怎么会落入一只野猫口中？
时一看向野猫逃窜的方向，轻皱眉头。
玄灵鸟，鸟妖，拳头大小，有赤橙黄绿青蓝紫七色，颜色由灵力决定，赤属最低紫为上乘，玄灵展翅直上云霄七万里，飞行九九八十一天而不歇，是组织间的通讯工具。
“一一，啾咪会死吗？”时银子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眼泪快要滴落下来。
“啾咪再不济也是灵妖，没那么容易死，休息一会就好了。”时一摸摸时银子的小脑袋，“我有事出去一下，你看好店。”
如果她感觉看错，那野猫体内蕴含着不属于它本身的力量。
前段时间时一已察觉宁漳城中的猫有了异样，她本懒得管，如今欺负到头上，还伤了她的啾咪，便另当别论了！循着那只野猫留下的妖气，一路追踪过去，时一来到郊外一户人家。
“姑娘，有事吗？”
一位穿着粗布麻衣，年过七旬的老妇人看见时一在自家院子外徘徊，走上前询问。
“我家的小猫在附近走丢了，大概这么大，花猫，眼睛处有一圈棕毛，不知奶奶可有见过？”时一用手比划一番，描述着那只野猫的模样。
老妇人认真想了想，摇了摇头。
时一还想打探些什么时，一妙龄女子从屋内走出，手里拿着一件外衣，“奶奶，发生什么事吗？”
老妇人侧目，笑容和蔼，与那女子说明情况。
女子把外衣披在老妇人身上，搀扶着她欲往屋里走，“外面风大，奶奶身体不好，还是先回屋里再说吧。”
“不用担心，我最近身体好了些。”
“奶奶听话，大夫说你不能受了风寒。”女子语气及其温柔，像在哄撒娇的小孩子般。
“姑娘也请进来说吧！”女子看向时一，莞尔一笑。
时一跟在两人身后，进了屋子。屋内布置简单干净，跟寻常人家没有异样，茶几上摆放着一只小花瓶，瓶中插着几株开得灿烂的小野花，增添了不少温馨之意。
女子为时一沏了一杯清茶，时一轻嘬一口，入口醇香。
“姑娘先坐一会，我先给奶奶喂药。”说着，女子端过一碗中药，伺候老妇人喝下，随后扶她进卧室休息。
“让姑娘久等了，还望见谅。”女子从卧室出来，又为时一添了茶。
“本就是我找姑娘帮忙，多久也得等。”时一轻轻一笑，带着几分意味深长。
时一拿起茶杯，喝了一口，又道：“不知姑娘有没有见过一只猫，修为尚浅，却偏要化人形。”
忽而，女子瞪大眼睛，目露凶光，露出锋利爪牙，向时一扑了过去。
（二）
“一一小心！”
话语未落，一只小银犬从窗外一跃而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爪将女子按住，转而关切看向时一，“一一你没事吧？”
“阿银，对姑娘家不能太粗鲁。”时一轻轻拍了一下时银子的脑袋，眯着眼睛笑道，“话说，你怎么会在这里？”
“嘻嘻我担心你呀！”时银子乖巧一笑，放开女子，变回人形。
“你……你们是什么人？”
时一托腮，语气不紧不慢，“当铺掌柜时一。”
女子听到此话，大惊失色，连忙跪在地上，“时一大人，求你放过我吧！不要捉我回去！”
传说，妖界之外有着一个神秘组织，该组织不隶属于人妖任何一界，只负责监管妖界，维持两界平衡，组织里汇聚各种厉害的人和妖，或者是非人非妖。
没有谁对那神秘组织有清晰认知，只知道组织里有许多种职务，当铺掌柜便是其一。他们专门负责寻找在人界的妖，收集妖的人世情感，再把妖送返妖界。
“这位姐姐，你先起来吧，一一没有说要捉你。”时银子上前将她扶起，奶声奶气道。
“你是？”
“我叫时银子，是一一的保镖。”时银子双手抱胸，把头抬得高高的，一脸得意，像是等待大人夸赞的小孩子。
“你也是妖？”
“是啊，只是小妖。”时银子挠着头，一脸笑意。
女子脸色变了，奈何这外表无害的小男孩对“小妖”一词有什么误解！她可以确定，他绝对是大妖，即便隐去妖气，她也感受到威压。
“阿银，过来。”时一看出女子对时银子无意外露的威压感到害怕，挥了挥手把他唤到身旁坐下，用手撸了撸他的脑袋，散了威压。
时银子看到桌子上的糕点，眼睛发亮，眼巴巴看向时一：“一一，我能吃吗？”
“这要问主人。”
“姐姐，我能吃吗？”
女子实在很难将眼前这个对着糕点垂延三尺的小男孩，跟刚刚那厉害的犬妖联系起来，但不敢怠慢，赶紧将整盘糕点推到时银子面前，“吃，吃，不够还有！”
“谢谢姐姐，那我不客气啦！”时银子捧着糕点，吧唧吧唧品尝着，全然不顾时一和女子的事情了。
“你该知道，当铺掌柜的任务就是要把你们送返妖界。”时一依旧一副百无聊赖的慵懒模样，仿佛只是在跟别人谈论着今天的天气挺不错。
“不，我不能回去妖界。”女子眼神不舍地望向卧室方向。
“奶奶身体不好，不能太操劳，平日做饭、抓药、喂鸡都是我做的。如果我不在了，就没有人照顾奶奶了。”
时一突然对这只妖怪来了兴趣，她也不是没有见过奇怪的妖，但一只妖来到人界不好好享受，却一心照顾老奶奶，也是稀奇。
“你修为尚浅，却强行化作人形，你知这对后面的修炼很不利？”
“我知。”
“真的只是为了照顾奶奶？”
女子愣住了，眼里闪过深深的愧疚之意，半响才开口。
“这是我欠她的。”
（三）
“我们猫妖一族，最高成便是修炼成九尾猫妖。但成为九尾之前，得通过一次历练，而我的历练，是以一只幼猫的形态在人界过满十年，期间不能使用法力。”
原以为这项历练很简单，十年对于妖来说，不过是睡一觉的事。小猫妖暗喜，一觉醒来，她就可以修成九尾，回到妖界。
可是，她在人间睡了又醒，醒了又睡，别说十年，连一天也还没过去。肚子咕咕叫个不停，好饿。妖可以不依赖食物，但她现在只是一只普通幼猫，没有食物就会死亡。
她开始学着像其他野猫一样，四处翻垃圾，到人类的厨房偷食物……跟同类争夺食物，躲避人类的驱赶殴打，成了她的生活常态。
这天，她照常在垃圾堆里翻找食物，不料几个人类拿着棍子把她团团围住。
“还不逮到你，死臭猫！天天来把垃圾翻乱，害我们又得收拾，今天就打死你！”
她不明白那些人为什么这么生气，她只是饿了，想找点吃的，这不是他们不要的东西吗？为什么要打她？
她被逼到角落，无路可逃，那些人举起棍棒狠狠砸到她的身上，好痛！她不断发出呜叫声哀求那些人放过她，她再也不敢来这里找食物了！
但那些人没有理会，反而看见她毫无反击之力的可怜样，更是起劲，直至她倒在血泊里，无法动弹。
“死了吗？”
“是吧。”
“害，扔到郊外去吧，别脏了这里，又得我们收拾！”
郊外的寒夜，冷风刺骨，但她感觉不到冷，也感觉不到疼，只是觉得没了力气，眼皮很重，好想睡上一觉。没想到，她的妖生竟然会结束在几个人类手中，但也终于明白了临走前，老猫妖对她说的那句“小心人类”是什么意思了。
在陷入无尽黑暗之前，她好像看见了一抹亮黄色，身体逐渐变得暖和。
原来，死亡比活着要舒服呀！
时银子舔着吃了精光的盘子，笑着问女子：“姐姐，还有糕点吗？”
这已是第三盘，家里的糕点都被这只犬妖吃完了，怎么这么能吃！女子扶额，愁着从哪里再找吃的给他。
“阿银，不能再吃了。”
“可是我饿。”时银子撅着嘴，拿着盘子委屈巴巴。
“没事，我再去找找有没有其他吃的，饿的感觉，真的很难受！”女子起身，正要往厨房方向走去，被时一喊住了。
“不用了，他就是嘴馋，若不阻止，能把整个屋子都吃掉。”时一冲时银子微微一笑，他立马放下盘子乖巧坐好，不再嚷嚷。
“后来呢？是被这奶奶救了？”
“不是，救我的，是她的孙女，小雀。”
女子双手紧紧拽住衣角，双肩微微颤抖，圆而有神的眼睛漫上水汽。
“而我，害死了她。”
（四）
“小猫，你醒啦！”
只见身穿亮黄色纱裙的女童蹲在她面前，约莫三四岁的样子，大大的眼睛，眼睛明亮，一张圆脸，笑起来露出两只可爱的小虎牙。
“你饿了吧，等等哦！”女童提起裙子，蹦蹦跳跳跑出屋子，再进来时，手里端着碟子，碟子上盛着看上去很美味的食物。
“给。”女童把碟子放她跟前，小手朝他脑袋伸过去。
给她的？但身上的疼痛让她不敢轻信人类！她甚至还没来得及思考，便抬起利爪不由分说往女童爪去，随后警惕蹿到房粱之上。
女童吃痛捂着被抓伤的手腕，鲜血满满渗了出来，红了衣袖，但她依旧笑着，抬起圆脸看着猫妖，“不要害怕，我不会伤害你的，我叫小雀，我们做朋友好吗？”
那个叫小雀的女童向她伸出了手，猫妖的前爪微微靠近了半分，但很快又停了下来。
“小心人类！”她又想起了老猫妖那话，最终从窗户跳了出去。
“小猫——”
她停了下来往后看了一眼，小雀说，“要是饿了，记得来找我。”
幸亏她是妖，皮肉之伤恢复得很快，她又过上了跟以前一样的生活。但小雀的笑脸和受伤的情景一次又一次在她眼前浮现。要不，去看看她吧！
起初，她只是想看看小雀的伤好了没，却没想到小雀竟然每天都在小院子里放一些食物，等待着她来。
小雀看见她，很是欣喜，“小猫你终于来了，饿了吗？给，吃吧！这是奶奶做的，好好吃的呢！”
许是食物太诱人，许是女孩笑得太灿烂，她一步一步靠近那食物，吃了一口又吃一口……
小雀蹲在一旁，乐呵呵看着，“小猫，你有名字吗？”
她没用搭理，小雀自顾自说到，“没有吗？我叫你阿橘好吗？小雀最爱吃橘子了！”
爱吃橘子所以把她叫阿橘，是想要吃了她吗？她傲娇地别过了头，还是答应了，“喵~”
“阿橘，你答应了吗？太好了！我有朋友噜！”小雀不知何时跑到她的身边，一把抱住了她，小雀的样子似乎很高兴，虽然她不明白有什么值得高兴的。只是被小雀抱着的感觉不讨厌，她身上淡淡的奶香味很好闻，她便没有挣脱。
自此，阿橘常常会去找小雀。那天，小雀托着腮帮子，拿着狗尾巴草在院子里逗她，盈盈笑着，露出那两只可爱的小虎牙，“阿橘，你住我们家吧！那样我就可以天天跟你一起玩了，奶奶也很喜欢你的。”
奶奶是小雀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小雀的父母在她很小的时候便死了，直剩下奶奶和阿橘，一老一小住在郊外的小木屋里，生活虽然清贫，但两人互相依靠也把日子过得很开心。
阿橘也喜欢跟小雀和奶奶一起生活，但她还是拒绝了，跃过院子篱笆离开，留下小雀在院子里一脸失落。
她是妖，岂能与人类产生感情，更不可能被驯养。
（五）
“你远离小雀了？”时一看了看乖巧坐在一旁认真听故事的时银子，不能被驯养吗？
“不是，我还是隔三差五就去找她，我知道孤独的滋味，不想在她脸上看见落寞的神情。”
自从认识小雀后，在人界的时间过得快了很多，很快到了第十个年头。过完今天，她便可以炼成九尾，回去妖界，该和小雀道别了。
小雀已经长成妙龄少女，小圆脸变得精致许多，还是那么爱笑，笑起来还是会露出可爱的小虎牙。
“阿橘，快过来，今天吃你最喜欢的香煎小黄鱼哟！”小雀把一碟小黄鱼放到阿橘面前，阿橘没有吃，只是发出几声低沉的喵叫声，就离开了。
“阿橘你怎么了？是生病了吗？”
她没有理会小雀，径直向前走。等了十年，她终于可以回去妖界，成为九尾了，不是应该很开心的吗？为何总觉得心里空空的？
阿橘摇摇毛绒绒的脑袋，不再思考这些问题。她来到一个僻静的山洞，用大石头堵住洞口，走到山洞中央，布好阵法，嘴里念念有词，忽而身体有一股灼热涌上，炼化要开始了。
尾巴逐渐现形，阿橘咬牙忍受着火烧般的疼痛，已经炼出第八条尾巴，只要再坚持一会便可成功。
轰一声，洞口石头被炸开，她知大事不妙，但不敢分心，九尾炼化之时，是猫妖最为虚弱的时候，不能中断，否则不仅炼化失败，更甚者走火入魔。
一团黑色妖气飘了进来，声音在洞里回响，“把你的身体给我，给我！”那团妖气直冲她而来，炼化到来最后一层，她无法动弹。
在她以为要命丧之时，那抹亮黄又出现在她眼前，“阿橘，小心！”
黑色妖气穿过小雀小小的身体，鲜血四溅，就在那一刻，她最后一条尾巴终于炼化出来。
阿橘双眼赤红，九尾在身后摆动，浑身散发出强大妖力。她发出撕心裂肺的叫声，利爪瞬间将黑色妖气撕得四分五裂。
“喵——”她跳到小雀身旁，不停舔着小雀毫无血色的脸，“小雀，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阿橘……我就知道你不是普通的猫……真的，真的会说话呢！”小雀声音微弱，抬起手想要摸摸阿橘，鲜血不停流着，染红了阿橘雪白的毛，“你走的时候，我总感觉怪怪的，担心……你再也不回来……便跟了过来……”
“你坚持住，没事的，没事的……”她拼命把小雀往洞口拽，一定可以救回小雀的，人界有大夫，大夫很厉害的，她见过小雀奶奶病了，看了大夫便好了，她之前也受过重伤，最后也都痊愈了……所以，小雀也不会有事的，一定不会有事的！
“阿橘，听我说……”小雀制止了她，“没用的，我要走了。所有人都是要走的，我很小的时候就知道了……爹娘在我很小的时候就走了，我都快要忘了他们样子了……”
“你说，我走了之后，会见到他们吗？要是认不出他们怎么办……他们还会记得我吧……“
“但是，我好担心奶奶啊……她一把年纪了，接受不了怎么办……可以的话，阿橘你替我陪着奶奶，好不好……就像……就像你以前陪着我那样……”
小雀的手滑落下来，变得僵硬冰冷。
“你们经历过吗？眼睁睁看着最重要的人死在自己面前，却无能为力。”眼泪从阿橘眼中流下，她无法忘记那种悲痛。
忽而，时一的心揪在一起，奇怪的画面在脑海一闪而过，追捕，厮杀，他在她的面前倒下……
“一一，你怎么啦？”时银子摇晃着时一，满脸担忧。
时一回过神来，没有答话。
（六）
她不敢告诉奶奶，担心奶奶无法接受，或是，她至今无法接受小雀已离开人世。
“于是你不管自己的修为如何，强行化成小雀的模样，陪在奶奶身边？”猫妖炼化为九尾后，尚不能化成人形，需回到妖界，再修炼百年。而强行化作人形者，断一尾，毁百年修为，永世不能再成九尾。
“这些年，奶奶的身体越来越不好，我……”
“带我们去见见小雀吧。”时一打断了阿橘的话。
“一一你是想去上香吗？”时银子挠着脑袋瓜问道。
“猫妖化人，自断一尾，按理说你现在应还有八尾才对，但你却只剩七尾，若我没猜错，还有一尾，应是用来护住小雀尸身。”
时一眼神凌厉，阿橘自知瞒不住了。
三人走过一片小树林，来到了一座山前，阿橘捏法阵手势，嘴里念念有词，“破！”
原本无路可去的山前出现一个幽暗的洞口，三人走了进去。正是阿橘当年炼化的山洞，山洞中央，妖气围绕，小雀躺在了妖气之中。
“我自断一尾化成这团妖气，可护小雀身体百年不变。”
“百年不变又如何？死了就是死了。”
“我不信，小雀怎么可以说没有就没有了，她会再睁开眼，像从前一样抱着我，冲我笑……”
“所以城中的猫发生异样，跟小雀此事有关？”时一蹙眉。
“我只是分了一丝妖力给它们，让它们帮我打探消息？”
“什么消息？”
“玉血还魂丹。”阿橘走到小雀尸身前，“那人说此丹可复活小雀。”
时一与时银子互看一眼，“何人？”
“我也不知，突然有天，有一个身穿白衣戴着斗笠的人来到家中，他告诉我若想再见重要之人，便去寻玉血还魂丹。我心存狐疑，但只要能再见小雀，再微的机会我也会去尝试，便控制城里的猫去打探。只是没有想到，惹来了你们。”
“人死岂能复生，玉血还魂不过是骗人的玩意。”时一叹了一气，声音淡淡。
阿橘瘫坐在地上，像是失去了最后的希望，“小雀不能回来，不能回来了……”
时一继续道，“你应该知道，一直未回妖界，即使不是被我发现，日后也是会有其他掌柜找上门。”
阿橘缓缓抬起头，看向时一，用哀求的声音道，“时一大人，求您别让我现在回去妖界，让我替小雀好好照顾奶奶，我答应过小雀的，答应过她……”
时一不语，朝洞口走去，她背对阿橘，“请我喝酒吧，也许喝醉了就不记得了。”
“还有，安葬了小雀吧！小雀是人，死了就应入土为安，再怎么想她，也得放下。”
时银子牵过时一的手，侧头看了她一眼。
（七）
“一一，你说老奶奶她会原谅阿橘吗？”时银子手里拿着丝绒布，小心翼翼擦拭着当铺柜子上的典当品，冲柜台前百无聊赖的时一问到。
“她早就知道小雀不是小雀了吧。”
时银子听到此话，手里的典当品差点掉地，幸好时一眼疾手快接住，“小心点呀，这可是大妖怪留下的，价值连城呢？”
“我说，这些典当品本身就不会脏的，你干嘛心血来潮擦它们？”时一敲了一下时银子的脑袋，把典当品放回原处，顺便一手把时银子拎起，远离柜子。
“每件典当品都是妖怪们的情感化成，他们无奈放弃的情感，我想替他们好好珍惜。”时银子清澈的眼中多了丝丝深沉。
“不对不对，重点不是这些啦，一一你刚刚说的是什么意思？奶奶早就知道小雀死了？”
“那是相依为命十多年的祖孙啊，突然换了一个人，总归有所察觉。”时一略微侧过头看着外面的风景，夕阳透过雕花窗棂落在时一脸上，染上了几分不属于她的忧愁。
城郊外，木屋里。
“奶奶，有一件事我瞒了您好久，我想跟你说……”阿橘深吸一口气，决定把所有事情跟奶奶坦白，她不知道奶奶能不能接受，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被赶出家门？但是，奶奶有权利知道真相的。
两行浊泪从奶奶双眸流下，哭泣的声音略显沙哑，好半响，她才开口。
“那天小雀追着阿橘出去，很晚才回来，回来后脸色沉重，一言不发，我问了好久，都没有说一句话。我知道定是发生了什么难过事，没有追问下去。”
“你看小瓶子上插着的小野花，那是小雀一直以来的习惯。她喜欢每天都去郊外的田里摘几朵好看的花养在家中，十几年来，从未间断。”
“但那天之后，她就没了这个习惯，那时候我便知道，小雀可能不是小雀了。但我没有多想，或者说我不敢多想，反而是让自己养成了小雀了习惯，每天摘几朵花儿回来插上。”
“对不起，奶奶，对不起！”阿橘跪在奶奶跟前，控住不住眼泪往下流。
奶奶将阿橘扶起，“阿橘，谢谢谢你能告诉我真相，解了我一直以来的心结。小雀一直都是很善良的姑娘，若让她看见你有危险还不顾，那是不可能的。所以，我不怪你。”
“对了，有样东西我想应该给你。”奶奶进了内卧，翻找了好一会儿，出来时手中多了一张淡黄色的手织毛毯，毛毯做工生疏，歪歪斜斜。
“这是小雀自己做的，说是天冷的时候，你盖上这毛毯就不怕受寒了，我想她还没来得及送给你吧。”
阿橘红了眼睛，接过毛毯，把头埋进毛毯里，那是她一直想念的柔软和温暖。
“若是你愿意，便留下来吧！”
“我是妖怪，您不怕吗？”
“你从未害我，反而一直待我如至亲，又怎么会害怕。”奶奶伸手摸了摸阿橘的头，“况且，这段日子，我是真的把你当作自己的孙女。”
“奶奶——”
奶奶把阿橘拥入怀里，阿橘彷佛又嗅到了那股让她安心的气息。
（八）
夜里，宁漳城中心的一家酒馆内，角落里的一桌客人格外引人注目，两少女一小孩来喝酒本就奇怪，酒壶竟还摆满了一桌子！
“酒，再喝！”
阿橘看着眼前酩酊大醉的时一，与之前的形象完全不同，不禁怀疑自己眼睛出了问题。
“一一不喝酒的时候很正常，喝醉了就……”
时银子和阿橘搀扶着时一走出酒馆，他早就感觉到大家的眼神，再不走恐怕又要被时一连累他一起丢人了！
“需要我帮忙送她回去吗？”
“不用了，我习惯了。”静谧巷子里，时银子变成了巨态化银犬，足足有一座房子那般大，不费吹灰之力便把时一驮到背上，“走啦！”
“你……你这样……不怕被人看见吗？”阿橘第一次见到巨态化妖怪，身体不禁因时银子自带的威压难以动弹，勉强才能把话说完。
“放心，我巨态化时，人类是看不见的。”
“对了，一一向组织申请了寻找你的任务，暂时不会有人来捉你回妖界啦。”
语毕，时银子一跃而起，一人一犬消失在夜色里。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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