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国史话·第二辑(508)吕相绝秦与麻隧之战

秦国与晋国之间的互不信任可谓由来已久,两国自晋献公时期开始接触以来,就已经不可避免地产生了利益冲突。晋献公与秦穆公都试图通过外交手段,缓解两国的争端,从而避免发生直接对抗,这才有了秦晋之好的美谈。期间虽然因为崤函谷地的归属问题,两国也曾大打出手,但大体还维持着一个表面的和平。

到晋文公去世之后,由于秦穆公趁机偷袭郑国,触动了晋国在中原的利益,导致了秦晋之间的彻底决裂,这就有了在晋襄公、灵公时期长达二十多年的秦晋交锋。经过大小十余战,最终秦国还是没能占据上风,只好退回关中,与楚国结盟,借助楚国的强盛牵制晋国的发展。在听闻晋楚弭兵的传闻之后,秦桓公立刻就焦躁不安了起来,他最不愿意看到的就是让晋国从争霸战中抽出身来,因此当晋国要求与秦国结盟时,秦桓公一再迟延,最终以夹河之盟的形式达成了与晋国的和解。

这次会盟本来就非秦人所愿,因此秦桓公回国之后马上就撕毁了协议,联络了白狄伐晋,并怂恿楚国叛盟。秦国的这一举动为晋国伐秦提供了极佳的理由,为了能够在道义上占据上风。晋厉公三年春,晋国召集了八国联军深入秦境,并派吕相(魏相、吕宣子)到秦国宣布两国断交。吕相在朝堂上慷慨激昂,从晋献公时期的秦晋之好说起,历数秦国在两国关系交恶中所负的责任。他指出:

昔日我先君献公与贵国先君秦穆公交好,二人合力同心,互相盟誓,互通婚约。后来上天降祸给晋国,使得文公流亡齐国,惠公也流亡到了秦国(梁国)。不幸的是,先君献公去世,秦穆公不忘过去的恩德,使得惠公能够回国主持晋国的祭祀,但因为不能完成重大的使命,和我晋国有了韩之战的冲突。后来穆公内心懊悔,成就我先君文公回国,这些都是穆公的功劳。

我先君文公身披甲胄,跋山涉水,经历艰难险阻,征服了东方的诸侯,使得虞(舜)、夏、商、周的后代都到秦国朝见,也就已经报答了过去的恩德了。我先君文公率领诸侯与秦国一同包围郑国,秦国的大夫不和我们的先君商量,就擅自和郑国订立了盟约。诸侯都很痛恨这件事,打算和秦国拼命,文公为此很是忧虑,竭力地安抚诸侯,使得秦军得以平安回国而没有受到损害,这是我晋国有大功劳于你秦国的地方。

然而不幸的是,先君文公去世,穆公不仅不派人来吊唁,反而蔑视我们故去的国君,以我们襄公年幼软弱可欺,突然侵犯我们的崤地,断绝我们同友好国家的往来,攻打我们的城池,灭绝我们的滑国,离散我们的兄弟之邦,扰乱我们的同盟之国,颠覆我们的国家。我襄公没有忘记穆公过去的勋劳,但因为害怕国家颠覆,不得已而有了崤之战的冲突,但是还是愿意在穆公那里解释以求赦免。然而穆公不听,反而亲近楚国来谋害我们。天意护佑我晋国,楚成王丧命,穆公因此不能在我晋国逞心如意。

后来秦穆公和我襄公先后去世,秦康公和我灵公先后继位。康公,是我国穆姬所生的,但又想损害我们的公室,颠覆我们的国家,率领我国的内奸,以动摇我们的边疆,因此我国才有了令狐这一战役。秦康公还是不肯改悔,又进入河曲,攻打涑川,掠取王官,侵伐羁马,因此我国才有了河曲这一战役。秦国不能向东发展,那都是由于康公同我们断绝友好所造成的。

及至秦君您继位之后,我们的国君景公盼望着贵国派来使节,希望两国从此能够交好。但秦君却从不考虑和我们结盟,却利用我有狄人的祸难,趁机侵入河县,焚烧箕地、郜地,抢割我国的庄稼,骚扰我国边境,我国因此而有辅氏的战役。秦君这时才担心战火蔓延,想要求福于先君献公和穆公,派遣伯车来对我寡君言道:“你我重修旧好,丢弃过往的恩怨,恢复以往的关系,以追念先君的功勋。”

盟誓还没有完成,我景公便辞世了,为了能够接续盟约,寡君继位伊始,就与贵君在令狐举行会盟。可您却毫无诚意,当即就背弃了盟誓。白狄之君虽与贵君同在雍州,却是您的仇敌,寡君的亲戚。您派使者前来,说:“你我共同攻打狄人。”寡君畏惧您的威严,不敢顾及亲戚,当时就下令攻打狄人。却不料您转头又去告诉狄人说:“晋国将要讨伐你们。”

狄人很是憎恶贵国的做法,因此就将此事告诉了寡君。楚国人也来告诉我们说:“秦国背弃了令狐的盟约,而来向我们请求结盟。您的使者对着皇天上帝以及秦国的三位先君和楚国的三位先王发誓说:我虽然与晋国有盟约,但我只看重利益所在。”楚王厌恶秦君的反复无常,因此才将此事公布出来,以惩戒言行不一的人。

诸侯闻听此事之后,都为您感到痛心疾首,于是就开始亲近寡君。现在寡君率领诸侯大军前来听命,完全是为了请求和好。如果您肯施惠于诸侯,哀怜寡君的用心良苦,就请允许我们缔结盟约,这也是寡君的心愿。一旦你我能够再次结盟,寡君将安抚诸侯退兵,哪里还敢再兴兵戈呢?如果您不愿施惠诸侯,恐怕寡君也无法让诸侯心甘情愿地退兵了。是和是战全在执事您一念之间,还望您能够着眼大局深思熟虑。

这就是历史上著名的“吕相绝秦”,两国宣布断交之后,晋国联络了其他诸侯组成八国联军,由中军主将栾书统领,沿着渭水西进,于当年五月与秦军在麻隧(陕西泾阳)交战。秦军战败,军中将领成差及不更女父被晋军俘虏。随后八国联军西渡泾水,再败秦军于侯丽(陕西咸阳北)才收兵。大喜之下,晋厉公亲自渡过黄河到新楚(陕西大荔)去劳军。

麻隧之战使得秦国再次遭受了沉重打击,无力侵扰晋国,解除了晋国南下争锋的后顾之忧。再加上弭兵之盟后,中原诸侯一致依附晋国而孤立楚国,引发了楚国上下的不满情绪,使得晋楚之间再次决战成为了必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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