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九月二十六日,任命右神策中尉、行右卫上将军、知内侍省事王守澄为左、右神策观军容使,兼十二卫统军。这是李训、郑注为皇上设计,以虚名尊王守澄,实际上是夺了他的实权。
30、
九月二十七日,任命御史中丞兼刑部侍郎舒元舆为刑部侍郎,兵部郎中、知制诰、充翰林侍讲学士李训为礼部侍郎,都兼任同平章事。仍命李训两三天一次入宫到翰林院讲《易经》。舒元舆任御史中丞时,凡是李训、郑注所厌恶的人,就弹劾攻击,由此得以为相。又,皇上吸取李宗闵、李德裕多结朋党的教训,认为贾餗及舒元舆都是寒门新进,所以擢升他们为相,冀望他们不要结党而已。李训从一个被流放的人起家,第二年就升到宰相位置,天子倾心任用他。李训有时在中书,有时在翰林,天下大事,都由他决定。而其他宰相如王涯之辈,承顺他的意思,惟恐他不满意。自中尉、枢密、禁卫诸将,见了李训,都畏惧震骇,迎拜叩头。
九月三十日,任命刑部郎中兼御史知杂李孝本为权知御史中丞。李孝本,是宗室之子,依靠李训、郑注得以进升。
31、
李听自恃是勋旧门第(李晟的儿子),不礼敬郑注。郑注替代李听镇守凤翔,先派牙将丹骏到军中慰劳,诬奏李听在镇贪污暴虐。
冬,十月三日,任命李听为太子太保、洛阳办公,再次任命杜悰为忠武节度使。
郑注自负有经济富国之才,皇上问他以富人之术,他却答不上来,只建议茶叶专卖。皇上于是任命王涯兼榷茶使(茶叶专卖局局长),王涯知道不应该搞茶叶专卖,但是又不敢违抗,人民深受其苦。
32、
郑注想要收买和尚尼姑人心,坚持请求停止淘汰裁减僧尼,皇上听从。
33、
李训、郑注向皇上密言,建议铲除王守澄。
十月九日,派钦差宦官李好古到王守澄宅第,赐给他毒酒,杀了他,追赠为扬州大都督。李训、郑注本来是靠王守澄得以进升,结果密谋杀掉了王守澄,人们既为王守澄被欺骗害死而快意,又痛恨李训、郑注的阴险狡诈,于是宪宗时代留下的宦官逆党全部清洗殆尽了。
十月十三日,郑注前往凤翔到任。
34、
十月二十八日,任命东都留守、司徒兼侍中裴度兼中书令,其余官职保留如故。
李训所提拔的人,大多是狂妄冒险之徒,但是也不时录取一些德高望重的人,以顺人心。如裴度、令狐楚、郑覃都是累朝元老,长期被当权派倾轧,置于闲散之地,李训都举荐他们居于高位。由此士大夫也有希望他真能带来太平的,不只是皇帝被他的作为所迷惑。但是有识之士见他的专横,知道他最终将要失败。
35、
十一月五日,任命大理卿郭行馀为邠宁节度使。
十一月十二日,任命河东节度使、同平章事李载义兼侍中。
十一月十六日,任命户部尚书、判度支王璠为河东节度使。
十一月十七日,任命京兆尹李石为户部侍郎、判度支;任命京兆少尹罗立言权知府事。李石,是李神符的五世孙。
十一月十八日,任命太府卿韩约为左金吾卫大将军。
开始时,郑注与李训密谋,郑注到了凤翔之后,选壮士数百人,都手持木棍,怀揣利斧,作为自己亲兵。本月二十七日,王守澄将在浐水下葬,郑注奏请入京护葬,带着亲兵跟随。仍奏令中尉以下全部宦官集合到浐水送葬,到时候郑注关上大门,令亲兵将他们全部用利斧砍死,一个不留。约定之后,郑训又与他的党羽密谋说:“如果这样成功,那都是郑注的功劳了,不如派郭行馀、王璠以前往镇所赴任为名,多招募壮士为部曲,并用金吾卫、台府吏卒,先诛杀全部宦官,等郑注抵达之后,再连同他一并铲除。”郭行馀、王璠、罗立言、韩约及中丞李孝本,都是李训一向所亲厚的,所以安排在重要岗位,单独与这几个人及舒元舆密谋,其他人都不知道。
十一月二十一日,皇上登紫宸殿。百官班定,韩约没有例行报平安(按流程,皇帝坐定之后,左金吾要报“左右厢房内外平安”),而是直接奏称:“左金吾办公室后面石榴树昨夜天降甘露,臣已呈递门奏(夜间宫门关闭,奏章从门缝投入,称为‘门奏’)。”然后舞蹈再拜,宰相也率百官称贺。李训、舒元舆劝皇上亲自前往观看,以迎接上天的祝福,皇上同意。百官退下,列班于含元殿。过了一会儿,皇上乘软轿出紫宸门,登含元殿。先命宰相及两省官到左金吾卫办公区观看,很久才回来。李训上奏:“臣与众人检验,并非真甘露,不可即刻宣布,恐怕天下称贺。”皇上说:“岂有此事!”回头命左、右中尉仇士良、鱼志弘率诸宦官前往观看。宦官们离去之后,李训即刻召郭行馀、王璠说:“来受敕旨!”王璠两腿发颤,不敢上前,唯独郭行馀拜于殿下。当时二人部曲数百人,都手执兵器立于丹凤门外,李训已先派人把他们召到含元殿前接受诏书,但是只有王璠的河东兵进去,郭行馀的邠宁兵竟然没来。
仇士良等到左金吾卫办公区观看甘露,韩约脸色大变,汗流浃背。仇士良觉得奇怪,问:“将军何以如此?”一会儿风吹起帐幕,看见后面很多手执兵器的士兵,又听见武器互相碰击的声音,仇士良等惊骇走出。守门人想要关门,仇士良呵叱,门没有关上。仇士良等奔向皇上报告事变。李训见了,急呼金吾卫士说:“来上殿保卫皇帝的,每人赏钱一百缗!”宦官们说:“事态紧急,请陛下还宫!”即刻抬来软轿,迎皇帝上轿,冲开殿后网索屏风,疾趋向北。李训攀着轿子呼喊说:“臣奏事还未完毕,陛下不可入宫!”金吾兵已经登殿。罗立言率京兆巡逻兵三百余人自东而来,李孝本率御史台从人二百余人自西来,都登殿纵击,宦官流血呼冤,死伤者十余人,皇帝小轿摇摇晃晃进入宣政门,李训攀着轿子呼喊更加紧急,皇上呵叱他,宦官郗志荣奋拳殴击他的胸膛,李训倒地。轿子即刻入宫,宫门随即关闭,宦官们都高呼万岁,百官骇然散出。
李训知道大事不成,脱下从吏绿衫穿上,走马而出,在道路上大声扬言说:“我有何罪,竟被贬谪!”人们都不怀疑。
王涯、贾餗、舒元舆回到中书省,相互说:“皇上就要开延英殿,召集我们商议。”两省官员都去找宰相问发生了什么事,宰相们都说:“不知何事,诸公各自自便!”
仇士良等知道皇上参与了阴谋,怨愤,出言不逊,皇上羞惭惧怕,不敢说话。仇士良等命左、右神策副使刘泰伦、魏仲卿等各率禁兵五百人,露刃出阁门讨贼。王涯等正要一起吃饭,有小吏报告说:“有兵从宫内出来,逢人就杀!”王涯等狼狈步行逃走,两省及金吾吏卒一千余人挤向大门,争先恐后逃出。大门寻即关闭,没出来的六百余人全部被杀。仇士良等分兵关闭宫门,搜索诸司,讨伐贼党。诸司吏卒及正巧在其中的民间小贩全部被杀死,又死了一千余人,横尸流血,狼籍涂地,诸司印章及图籍、帷幕、器皿全部摧毁。又派骑兵各一千余人出城追捕逃亡者,又派兵在城中大肆搜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