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故事缘起
这是一个真实的故事,一个精神病妈妈杀死了自己三岁的孩子。而在我身边,丫丫,也有一个精神病妈妈。孩子有一个精神病妈妈,他会有怎样的命运呢?
4月26日的新闻:一位未检检察官的十句话——《孩子,请你原谅我》,在网络里掀起轩然大波。很多人被检察官的善良感动,更多人为孩子悲惨的命运扼腕叹息。这则新闻一下子让我想到了丫丫。
二、捡来的堂妹得了精神分裂症
她快六岁了,不仅有一位精神病妈妈,还有一位得了癫痫的爸爸。这个孩子叫丫丫,正同我的孩子一般大小,读幼儿园大班,黑黑瘦瘦,有一双明亮的眼睛。
说起来,丫丫和我们的关系应该很亲近,因为她是大伯的外甥女,也就是我堂妹的孩子,只不过这个堂妹是捡回家的。
大伯家的故事说来话长。年轻的时候,伯母怀过几次孩子,但是,都没有出生就夭折了。他们试过许多办法,但就是没有孩子。
后来十里八乡的人都知道了。有一天早晨,大伯开门时,发现门边睡着一位小小的婴儿,她静静地躺在花布包裹的襁褓里,睡得正熟。这是哪里的孩子?
渴望孩子的大伯和伯母既奇怪又欣喜,他们抱着孩子,问了周边许多人家,没有人知道孩子的来历,也没有人来要孩子。
自然而然,这个孩子就这样成了他们的女儿。大伯把她当成老天的恩赐,对这个送上门的孩子无比关爱。
那时候,大伯家住在县城边的一个大农场,他种了许多田地,农闲时,还会去钓鳝鱼,捕龙虾卖钱,生活条件不算差。所以,堂妹要什么他便会买什么。我们常常会羡慕她那漂亮的裙子和每天不重样的小发卡。
大伯把这个女儿真的当成了掌上明珠,经常夸耀她是多么聪明、多么懂事,说她以后一定能考一流大学,比我们都强。这种夸耀,反倒让我们和堂妹有了一种距离感。
有一次,堂妹想吃刚出来的荔枝,大伯硬是从县城坐车到另一座城市的大商场去买。爸爸妈妈有时会说:“你把孩子宠得不成样子了!”
而我们,则是眼巴巴地看着,愣愣地听着堂妹的各种事迹——她学画画、会跳舞、能唱歌,考试总拿第一名……做大伯的孩子,好幸福呀!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堂妹16岁那年,正上高一。忽然有一天,班主任打电话让大伯去学校接孩子,说孩子有点不正常。大伯急匆匆地赶到学校,堂妹在学校和老师、同学吵架了,她不想上学!于是,先回家几天。
在家的那几天,堂妹经常做噩梦。说有人要抓她,要打她,她自己把自己身上抓得遍体鳞伤,不敢一个人睡觉,白天说胡话。刚开始,大伯以为是被吓到了,去请了跳大神的,在家里折腾了一番,还烧了许多纸钱。回老家,把祖坟全都拜了一遍。
但是,情况并不见好。邻居提醒说,会不会是神经出问题了?
老觉得我们80后的那一代,得精神病的似乎不少。至少在我的中学生涯里,我遇到了三个!爸爸和大伯带堂妹去医院检查,确诊为精神分裂症!
那是2000年!到现在,已经过去18年。从那以后,堂妹再也没有上过学,没有上过班,也没有出过远门。她本来承载着大伯和伯母所有的人生希望,后来成了这个家庭最重的负担。
多年的养育之情跨越了血缘的疏离,尽管她只是一个在门口捡到的女孩,尽管她得了精神分裂症,伯父和伯母依然尽心地养着她。
随着城镇化的建设加快,大伯家的土地,也被廉价收回了,他们成了一群没有土地的农民,旁边的工厂很多,但他们的年龄也大了,大伯继续着钓鳝鱼,抓龙虾的活计,伯母则到江边去帮人晒河沙,贴补生计。
堂妹的病情时好时坏,也不能去做工,怕犯病,家务也不做。伯母总要在大太阳的中午赶回家给她做饭。
为堂妹看病,花了不少钱,这个家庭在别人愈来愈红火的生活衬托下,一日不如一日。庭院破旧,养的母鸡四处走,鸡窝在房间,有时走进屋,到处都是鸡屎。
堂妹的眼神迷离,有时也能正常的和人交流一番,但是她也认为自己什么都不能干。过量的激素药,把不到1米6的苗条姑娘变成了一个160斤的大胖子,她每天的生活就是吃饭,睡觉,看电视以及吃零食,一旦没有顺着她,她就会大发脾气。伯父和伯母不敢触怒她,一点一点地把积蓄拿出来花光用尽。
伯父从前是个挺好面子的人。有一次,他在我家喝醉了酒,和我们说:“你们是大学生,以后我和大妈得靠你们了!”
他开始接受了无助的生活,像那些上访户一样,不断地往政府跑,找人、托关系,给家里争取低保,争取扶贫。
但是他家的条件也确实很苦,两个体弱多病、年过60的老人,一个快30的精神病女儿。民政部门把能给的补贴都给了他。妈妈常常说:“真亏了你大妈!这日子要是我来过,天天都要发愁!”
三、丫丫的出生和她不可预知的未来
可是就是这样的家庭,却还生出了要女儿结婚的念头。现在的农村,你还是会看到一个傻子再配一个傻子的婚姻,并且他们还要繁育后代。
表妹30岁那一年,有好事的人给她撮合婚姻,对方是一个得过癫痫的大专生,住在山里,家里状况不好,因为兄弟姊妹多,可以入赘到大伯家。两个年轻人见过面,可能因为表妹那时候还算清醒,可能媒人隐瞒了事实,很快,表妹怀孕了。
在我的印象里,精神分裂症和癫痫应该都属于不建议婚育的疾病吧!他们没有领结婚证,但是办了酒席,名正言顺地在大伯家一层半的老式楼房里,安下了家。
仓促地相识,仓促的婚姻,仓促地生孩子,这中间的矛盾慢慢浮出水面。
大专生看不起堂妹一家。他在一家钢构厂打工,从来不拿一分工资回家,家里只是多了一张吃饭的嘴。有时和堂妹吵架,他才不管是不是孕妇呢,抬手就打。
伯父和伯母劝都劝不住,伯父跑来同爸爸诉苦,他说,要把他赶出去。但是先前,他们要结婚,旁边所有的人都劝不住,怨谁呢?
在争吵中,日子慢慢熬到了腊月。堂妹要生孩子了,大专生和他的家人都来了。随着婴儿的呱呱坠地,希望似乎重新回到了这个家庭。可是,护士说:“是个女孩!”
大专生一家明显地很失望。做爸爸的没有仔细看一眼刚出生的女婴,而是说:“这个孩子,我们不想要了,能帮我送人吗?”护士连忙阻止:“不行,医院规定了,不能这样做!”
伯父和伯母一面关心着女儿,一面担心着孩子。堂妹刚生完孩子,就开始吃各种药,那个弱弱的,一出生就被爸爸嫌弃,差点被送人的女孩有了小名,叫丫丫。
她没有喝过一口母乳,没有在妈妈怀里睡过觉,没有在爸爸宽厚的肩膀上爬过。她从小管伯父和伯母叫爷爷奶奶,她从小的吃喝拉撒睡都由奶奶照顾……妈妈发病时会打她,而爸爸从她出生的那个晚上开始,再也没有回过这个家。
这个女孩的命运会是怎样的呢?这个家庭以后会是怎样的呢?我们都在猜,也都尽量温柔地对待丫丫。生活总要继续,希望总要有。
丫丫身上有着精神病人和癫痫病人的基因,那像是一颗随时可能爆炸的炸弹,如果想着这个,伯父和伯母肯定要天天睡不着了。
现在,这对老人把从前对养女的所有希望,全部转接到了这个孩子身上。他们养着大的,又养着小的。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来,我唯愿岁月静好,不再折磨这个家庭。我也期望丫丫就是一个奇迹,永远健康平安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