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罢村上春树的《挪威的森林》,掩卷而思,只觉得淡淡的忧伤袭上心头。这是一部哀伤的作品,但这哀伤不是嚎啕大哭的那种;也不是海枯石烂,至死不渝的那种;是在人世间挣扎,是将哀伤藏在心底,依然要在人世间活下去的那种。
《挪威的森林》故事人物很简单,我可以一一想起:渡边,直子,绿子,玲子,木月,永泽,初美,敢死队。故事情节也不复杂,村上春树重在描述主人公挣扎的心理。在整本书中,直子,直子的姐姐,木月,初美都选择了自杀。他们在人世间挣扎,最终选择离开了人世间。
其实,我们又何尝不是在人世间挣扎呢。书中渡边说自己在周一到周六会上好发条,上课,打工,到了周日,就不会给自己上发条,洗洗衣服,熨熨衣服,给直子写信。我觉得村上写的很形象,我们每日不也需要给自己上好发条,收拾妥帖,带上面具,然后出门,或上班,或上课,我们扮演好员工,好学生。只有偶尔褪下面具,以真实的面目面对自己。而有些人,也许早已习惯了上发条,带面具的生活,以至于忘记了真实的自己,每天生活在带面具的生活中,面具和真实的自我早已融为一体,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带了面具,还是原本就是如此。
村上的语言非常独特,读起来常常会为他的奇思妙想所惊讶。
春天的原野里,你一个人正走着,对面走来一只可爱的小熊,眼睛圆鼓鼓的。它这么对你说道:'你好,小姐,和我一起打滚玩好么?'接着,你就和小熊抱在一起,顺着长满三叶草的山坡咕噜咕噜滚下去,整整玩了一大天……我就这么喜欢你。
《挪威的森林》中,渡边的语言也很独特,让与他亲密的人,直子,绿子,玲子都很喜欢他的说话方式,喜欢和他在一起。书中,渡边是一位真诚的人,他以真实的面目面对与他亲密的人,而与他不亲密的人,他往往也是懒得去伪装和搭理。因此,很多时候,他都是独来独往,上课,打工。
《挪威的森林》整本书中也弥漫着孤独的感觉。人是不容易被理解的,正因此,渡边和永泽都觉得被不被人理解都无所谓的。
“我同渡边的相近之处,就在于不希望别人理解自己。”永泽说,“这点与其他人不同,那些家伙无不蝇营狗苟地设法让周围人理解自己。但我不那样,渡边也不那样,而觉得不被人理解也无关紧要。自己是自己,别人归别人。”
“我不是那样的强者,也并不认为不被任何人理解也无所谓,希望相互理解的对象也是有的。只不过对除此以外的人,觉得在某种程度上即使不被理解也无可奈何,这是不可强求的事。因此,我并不是像永泽君说的那样,以为人家不理解也无关紧要。”
其实,人与人之间确实是很难相互理解的,因此孤独也是常态。我们要习惯与孤独相伴。
蒋勋说:人跟人之间只有好奇,没有了解。即使亲如丈夫、妻子、母女、母子,一个二十四小时和你生活在一起的人,当你打开包包时,你也会觉得陌生,你会发现原来有一部分的他,是你完全不知道的。我想,人跟人的相处是不可解的,每个人都是在了解与陌生之间游离,不可能有绝对的看破。与村上的观点很类似。
无论是村上还是蒋勋,他们都习惯与孤独相伴,他们也享受孤独的生活。人有很多的矛盾和伤心,是由于固执地认为对方应该理解自己,而对方居然没有理解,因为心生怨恨和裂缝,其实,只要心中明白彼此是很难互相理解的,也就容易释怀,不容易滋生情绪。
村上本人也是喜欢孤独的,他自己也坦言,不喜欢于太多人打交道。他虽是作家,却很少与文坛打交道,不属于任何作协组织,不喜欢出头露面--不上电视,不大让人拍照,不出席报告会,接受采访也极有限。他每天过着自律的生活,跑步,写作,很少参加应酬。他喜欢自己独处的生活。因此他的作品也是弥漫着孤独的感受,而主人公也是享受着这种孤独。
正如译者林少华在序中说的:村上文学的基调就是孤独与无奈。但较之孤独与无奈本身,作者着重诉求的似乎更是对待孤独与无奈的态度。其实村上作品中最能让我动心或引起自己共鸣的,乃是其提供的一种生活模式,一种人生态度:把玩孤独,把玩无奈。
《挪威的森林》书中,也有不少描写性的元素。像永泽,常常会与不同的女孩睡觉,身体很饥渴,需要不断用另外的身体来温暖自己,用性爱来填满自己,可是充实只是短暂的,孤独才是永恒的。
身体和灵魂本就是密不可分的,心灵的空虚会引起身体的饥渴。渴望从另一个身体获得温暖,短暂的温暖过后是更大的空虚,如此恶性循环。
也许,像直子,玲子,木月这些人在常人看来是不正常的人,也许,他们只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难以自拔。书中的渡边,反而更喜欢与他们交流。
其实,我们的生活中也会出现一些这样的人,我们该如何面对他们呢?
我曾经在公交车上遇到一位十七八岁的女孩,刚刚从医院出来,和妈妈一起坐着公交车,准备回家。公交车很挤,女孩坐不住,对站在她身边的女孩推推搡搡,站她边上的女孩就生气了,大声责骂她,女孩被激怒了,伸手打人,并把那个女孩的眼镜折断了。女孩的力气很多,车上有2个男人去制服她,都敌不过她的力气。最终,公交车提前到站,让大家提前下车,至于女孩是继续送回医院,还是回家,我也不得而知了。
也曾在外婆家,听大人们聊到一位原本非常聪慧的男孩子,原本考上了清华大学(这在农村是非常难得的),可是后来却被遣送回家,说是行为异常。农村的父母那里知道发生了什么。男孩从清华大学退学,天天和父母住在一起,从一位天才沦落为行为失常的怪人。如今,男孩的同龄人的孩子都十六七岁了,他还是一个人,与父母住在一起,在村里面闲着。
也曾在上海的地铁上,偶遇一位男孩子,看起来有一点好动,上蹿下跳,东张西望,环顾着四周。我看到他穿着校服,校服上写着一些字,我仔细看了下那些字,大意是:我是一个傻子,请大家多多照顾。我不知道男孩是否认字,是否知道自己身上穿的衣服上写的字大概是什么意思。我看了,倒是觉得有一些不舒服。我想,男孩的父母是怕男孩在外面惹出什么事非吧,这样写也是为了保护孩子,让大家远离孩子,也不至于发生口角或冲突。我看到这个男孩走来走去,跟不同的人去搭话,大家都不理他。他的后面,还跟了他的母亲。
在现代工业化的社会,人们更容易出现焦虑,沉闷,似乎这样的人群也更多了起来。他们在人世间挣扎,而他们的家人也在人世间挣扎着。
我的思绪还沉浸在《挪威的森林》这本书中,从地铁口出来,霓虹灯闪烁,路边发传单的女孩在问我:瑜伽健身想要了解一下吗?黑车司机也逮着问我:美女,去哪里?要搭车吗?我踏着匆匆的脚步赶回家。我们都在人世间挣扎着,只是或深或浅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