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他也不知道这花有什么好看,甚至有些惧怕,这开在荒野的花,诡魅的艳红。
只是失足跌下陡坡,他俯下身子来躲过那碎石枯枝,落地时恰好吻上那艳红的花朵,丰盈的汁液压在他的唇齿间。
这样一种味道,一直缠绕在昏聩的梦中,像是穿过江河湖海,提着这盏赤红的灯终于找到满心惦念的家乡。
再醒来的时候,是在一个简易的床榻上,臂上盘着一双手腕,他微微斜身,对方随之盘的更紧,像是一朵细嫩柔软的花枝贴上岩壁,从此有了依靠。其实他也不知道说的是她还是他自己,不是陈尸腐烂在这谷底,而是竟然在这满目疮痍的野地有了一个温暖牵绊。
她眼睫微动,醒了。
不会说话,孤身一人。也没学过什么药理,只简单裁了细软的布条,裹了自己的伤口。喏,这样一个女人作为救命恩人,应该是种福气。
两两无话,他想了想,将一直攥在手中的那株红花递给她。
她双手捧过,脸颊突然红了。
白昼昏睡,昏睡时只闻得花香,却感觉不见她在身边。夜时难耐痒痛的伤口,挣扎醒来他望到她双膝相触坐在榻边,面容姣好,眼眸含光。
既然醒了,便想同她聊聊,聊这山间精怪、也聊江南美荷。不期望她听得懂,他讲到乐处,她也喜逐颜开。心便微微一动,他问她:待我养好伤,你愿意同我回家?
她沉默半晌,突然起身跑开。
他望了望天色,已经微微泛光。天亮了,一阵困倦袭来,身心继而又摔落在水火相间。
这一次接连昏睡了整整三天三夜。再醒来时,她正给自己喂水,他顺势吞咽,呛了一下。她连忙放下水杯,扶他坐起。
伤口一直不见结痂,他只好翻出贴身的佩玉递给她。“我有一友应该还在附近寻我,劳姑娘替我找来,他懂些医理,能救我一命。”
残水被细嫩的手指擦去,他感觉到她的小心翼翼。她默然点头应允,便连夜寻去。
第二日 友便来了,只是不见姑娘。
友在洞外煮药,听见他起身,端了一碗汤药过来。友所熬药汁总是奇苦,他皱着眉头接过碗来。
意外的味道鲜美,汤汁滑到喉咙的时候略微有些苦涩,又恰好被唇齿间的这一瓣花叶掩住,他轻抬舌尖裹住这突然丰盈的清甜。艰难开口:“这是?”
友望他,言语惊喜:“你怎的这般好运气,你采的这一株药材已生百年当快成精。快快吃下,明日我们便可赶路回家。”
他将口中甜苦尽数咽下,突然忆起今晨昼夜相交,他伤口痛的难忍又挣扎不醒,她凑过来,仿佛舍生的一吻。
他竟把她吃了。
生死别离又化作一体,却始终没有问她,既然修得人身,可曾给自己取了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