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那个人，看你好久了。”
蓝：“我知道。”
绿：“愿意就这样一直被他盯着？”
蓝：“我只是一个泡吧的时候还不停盯着手机的无聊中学生。”
绿：“我想换个地方了，我有点害怕。“
微信热闹无比，蓝远远朝绿咧开一百分的笑，然后抓起手机从人流中飞快挤出去，她目光紧紧锁着绿又绕路偏偏与那个男人擦身，绿在她出门的那一瞬间抓紧她的手，两人大笑着往马路对边跑去。
她们一直笑，主要是蓝笑的放肆，绿牵着她的手，又被她的快乐传染，绿在蓝前面不停回头看她，实在是有些晚了，这只街道路旁停满了外地牌照的私家车，还有些被锁在行道树上的电动车，蓝一遍笑一遍拍打这些睡熟的不食烟火的小东西，一条被填满的逼仄小街都被她闹的更燥热了。
绿在红绿灯前停下来，她摸摸蓝胳膊上凸起的小疙瘩，是晚风吹起来的，她问：跑这么快还会冷啊？“
蓝摸摸自己，她说：因为激动所以肾上腺素激增，然后毛孔自然也要打开啦！“
绿的手还在她的胳膊上一寸寸扫动，”我，是，我身体的反应，嘛。“
“啊？算是有道理。“
绿不看她，左手自然又滑下去抓她的右手，蓝的手指分的那样开，等着绿去扣住，绿这会是真的开心了。
“要吃东西嘛？”绿在便利店前问蓝。
“我想吃面。”
“这个点哪里还有没打烊的面馆啊”
“那我就不吃了，买把伞吧，有雨落到我嘴巴上了。“
“怪不得之前很闷，今天晚上的雨是什么味道的。”
“我脑子太热，雨大概是，恩，没有味道。”蓝又伸出舌头留雨，绿等着她，蓝好像是搅动绿嘴巴前的雨气，她真的觉得自己嘴巴上的小汗毛现在都能攒住水珠，一颗颗滑下去，蒸发在等蓝说话的沉默里。
“是绿的味道吧，你嘴巴里的味道，还有你头发里藏的汗味。“蓝说的认真，可是绿看着她皱起的眉头，她又觉得那两条浅浅的折痕里挂的都是漫不经心。
“你是说我不仅有口气还有体臭。”绿转身走进便利店，蓝忙去抓她，“我说的是真的嘛，你又不信。”
绿捡了把小伞拿去付钱，蓝在冰柜前纠结，晚睡又不想死太早，她觉得这个时候一瓶果汁正好救命，可是她又不敢，因为绿是有些感冒的，嗓子不好，喝凉的东西又会受伤，她穿梭在自己的心事里，有些不安。
“我钱已经付好了！”绿看着蓝一直纠结，实在是有些不耐烦，在她眼里，蓝一直都是这样，磨磨蹭蹭，犹豫不决，“你快一点啊，我要走了，不管你了！”
“哎，不知道谁刚才讲害怕呀！”
绿真的就被这话将到，迈开步子作势要把蓝留在这里，蓝赶紧跟上去，却不料被便利店里来不及反应的自动门挡了步子。
“你生气啦？”蓝试探着问绿
可是绿却又笑起来，“多大点事啊，你傻不傻的啊，你要不要再回去买？渴了？”
“如果我说我只是怕死呢？”蓝说完低下头，也许绿是懂她的。
“还是有道理。”绿点点头。
“你可以试着反驳我，或者是拒绝我的。”蓝有些困惑，今天这夜色有些过分沉重，大概会又有一场漫长的大雨，雨是天与地任性顽劣的孩子，她带着风，硬是要黏住养育人类的爹妈。
“没必要。”绿不想回答，她像是还没有从刚才的狂奔恢复过来，两鬓短硬的碎发被汗液黏在一起，胸口的起伏让蓝看得出她呼吸很急。
“为什么？”蓝笑，硬生生咽了半口口水。
“我不喜欢反驳，就跟我讨厌奉承是一个道理”
“你想太多了。你来我往才是聊天吧，如果肉体无法接触，起码灵魂要靠着语言缠绵。”蓝也有些意外，自己会讲出这一番不合适愿意使人尴尬的废话，可是什么才是合理得体的箴言呢，反正无论说了什么，话一出口，其实就已经不受控制了。
“你手汗好多。”绿拉长了尾音，蓝突然有些庆幸。
“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就觉得很开心。”蓝甩甩被绿牵着的手。
“因为跟我在一起嘛。”绿浅浅的笑，“不年不节非要出来睡觉的我们好像是在约会啊。”
“非要等到年节或者是什么特殊理由出来，你让青春期正在发情的动物们怎么续命啊，你也掉进营销商俗气的圈套里了吧，啊，我突然想到，粤语里面把约会谈恋爱叫做拍拖哎。“
“恩，我知道，还把做梦讲成发梦，哎，明明是在讲拍拖，我怎么又想到梦。”
“妖童媛女，荡舟心许，当年《荷塘月色》我就偏偏只记得这一句话了。讲拍拖也是，有趣，一拍一拖，牵手并行，所以分手才是别离吧、”
“因为拍拖才算是分手，可是这样一来把别离当作分手，又不太对了，因为有恋爱关系，曾经牵手并行，幻想逃过大风大浪的情侣，没等到以后就分开，才是分手，如果只是在路口乘上不同的班车这样的行的分开，应该跟手没有什么关系，交换过温热才是恋爱，没有恋爱哪里是分手，所以分别哪里比得上分手的揪心。”
“所以，绿，你会怎样讲爱或者喜欢呢，你说了不喜欢夏目漱石的今夜月色真美，如果是你，你要怎么表达呢？”
“我不喜欢是因为，月亮的意象过于虚幻了，月亮那样高高字啊上，可望而不可得的形象，哪能跟握在手心里的爱做比，如果说是理想，故国，苦恋愁绪，这样是月色的美，总之，月是一种孤独的意象，相知相交的两人如果这样，实在是有些不应当，尽管人也都是孤独的个体，可是又怎能牵阮的手，又去挂念广寒宫的闲愁呢？“
“所以呢，你要怎样讲。”
“我不会讲，我会用一切不相配的琐事去掩饰自己的激动，还要用一手的汗去回应对方的呼唤。”
“如果是我，我大概只想去抱那个人，然后就像呓语一样的去叫她的名字。”
“大面积的肢体接触？”
“恩，我大概会，恩，用我的左半边肩膀去接她的叹息，抱得紧紧的，心脏跳个不停，就那样念着她的名字。”
“所以，你跟他也是这样？”
“啊，你又提他。”
“为什么不提，你们的确是在一起。而且，我也是的确好奇嘛”
“我跟他在一起时从来不去抱他，我只想被他抱着，然后我就可以去做自己的事，想我自己的事。”
“那，既然如此，还是要在一起？”
“你不觉得吗，所有人都看好我们这一对，从我遇见他，就好像是命中注定，只有我们俩在一起，才符合所有人的期望，所以，我跟他在一起的话，全世界才不会有那么多的噪音，也就只是我和他的事，如果恋爱真的只是两个人的事的话，那么他对我也就没那么重要了，我可以完全的沉浸于自己，然后这样的生命，对我来说才是轻盈的。”
“那么爱情呢，在一起不谈爱情的话，又说什么生命，又何必去计较什么大道理？”
“你不懂，如果是真心相爱，两个人在一起就是互相折磨，只有这样。你知道吗，我的语文老师曾经要求我们用纯对话形式写出一篇作文，那时候真的愁坏我了，我不会，我不会写作文，我有许多心事，可是那并不代表我可以完整的表达出来，写作文跟心事完全不一样，写作文要求你在有限的字数里，用精准恰当的字眼表达主旨，如果刚好，你拥有一句话就能描述一个人那样的点睛之笔，你就是技法超群，就可以得到认可，用高分来证明你的想法是准确无误的，可是心事却不一样啊，如果真的一层一层分析的清楚明白，反而不好，就那样当一个聪明的糊涂蛋，这才是人生的高超之处。”
绿沉默，她又说：“我觉得你只是在反驳我，你在胡说。”
“可是，这就是我要讲的，两个人在一起只有应该不应该，没有合适不合适。”
“可是你承认了所有不相干的原因，却唯独否认了感情。”
“承认了感情，就必须否定一切迎合感情，这样的两个人在一起，又要怎样去保持两个人的完整。不完整的两个人，怎么牵手走下去。没有未来的两个人，何必要破坏现在？”
“所以必须，若即若离，必须在暧昧里喘粗气。”
“我将我手心所有的汗染上你的湿热，这样不够吗？”
“就像梅雨季的小饭馆。”
“我不懂你在讲什么了。”
绿哭了，她的左手还黏在蓝的右手上，只能用那只还握着伞的右手手背去擦。蓝像是在一种回应，陪着绿流眼泪，她想抬头去确认绿是否还好，可是一辆开了远光灯的车子从她身边擦过，那光太耀眼，带走了她牵着的绿。
这样漆黑的夜晚，没有落下一滴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