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首发于我的今日头条“又见叶飘零的飘零驿站”）

小娘弗是娘，而是小姑娘，启东人把小姑娘称为小娘，粗俗一点的还要在后面加个“头子”，小娘头子，听起来蛮好白相，这弗是啥骂人的话，而是一种土到极致的讲法。

小娘又被称为丫（wo，同窝）头，听着要适意一些。

小倌弗是小倌（古时小倌指男妓），而是小男孩。

交刮辰光，小倌又被称为猴子，猴子就是树上爬的猴子，男小倌总归是皮的多，称之为猴子倒是蛮形象的。

弗仅仅是小队里猴子少，隔壁小队猴子也少，猴子也好，小娘也好，总归要有人跟伊一道白相，吾俚这代人基本上都是独生子女，要寻个一道白相的，只有村里厢寻。这个对唔（ńg，你）吾伊是一样的。

实际上对于小旁友来讲，性别弗是分得那么清，顶顶重要的是能弗能白相到一道去。

长大之后再来看小辰光，总觉得那个弗是自己，吾内向，弗晓得哪能跟小娘打交道，讲两句闲话就开始害羞，弗敢看对方，廿几岁辰光看人（ning,音同宁）十几趟，呒一趟成功的，除了自己个子矮小，怕羞扭也是一大原因。

但小辰光是真的喜欢跟小娘一道白相。

小队里大概有廿家人家，差不多年纪的，猴子只有六只，其中一只还是天天关嘞屋里厢的畔（bie，回避、躲避）房小姐，还有一只手脚弗清弗爽，弗大愿意跟伊白相，真正能一道白相的小倌就这么几个。

所以跟小娘一道白相呒啥，是一桩很自然的事体。

乡下地方大，邻舍道里来往频繁，所谓乡里乡亲，有啥事体弗用讲，大家来帮忙，小旁友道里经常唔到吾屋里，吾到唔屋里，或者成群结队在外头疯，虽然呒几样白相家什，但是开心。

小娘头子多数要比小倌文静，跳皮筋、翻花绳、跳房子，跟伊拉一道白相，总归是这几个项目，疯一点就是畔夜猫、摸瞎子，斗鸡和老鹰捉小鸡白相比较少，小娘毕竟胆子要小一点，弄痛了总归是男小倌回转之后吃生活。

讲真，蛮欢喜跟小娘们一道白相，吾个子小，胆子也小，跑弗快，也跳弗高，跟男小倌一道白相总是吃亏，有一趟跟几个小倌白相飞盘，实际上吾是围观群众的角色，嘴巴里含着大白兔奶糖，定定心心看伊拉白相，弗料飞盘偏离预计轨道，只觉得眼前一黑，哇的一口鲜血吐出，同时还有白色的东西飞出来，小旁友们吓坏了，赶紧寻家长。

吾也以为牙齿被打飞，眼泪水趟趟滴，牙齿被飞盘砸中，痛来奥去话伊。有老人一把抱起吾，不停哄吾，等姆妈过来交给伊。

张开嘴巴。

一嘴巴血，姆妈看了看，似乎呒缺脱牙齿，把地上白塌塌的东西拾起来，闻了闻，笃定吾呒事体。

牙齿呒落脱，飞出去的是大白兔奶糖。

吾弗相信，因为嘴巴痛，牙齿痛，牙龈痛，呒一处弗痛。

姆妈从来弗说谎，弗瞎讲，吾张开眼睛，看了看姆妈手里的大白兔奶糖，又摸了摸嘴巴，从上摸到下，从左摸到右，牙齿呒缺脱。

确定牙齿呒缺脱，又弗觉得呒噶痛了。

还有一桩事体，是吾脑子瓦特，手也犯野，邻舍亲戚的小倌，过来白相，应该是和和气气，启东人讲的，野有两种野，文野跟武野，文野就是没有身体接触没有安全隐患的，武野就是动手动脚，虽然是打白相，但有辰光要闹出事体。

吾一向是文野，弗晓得为啥那天小旁友一多，也跟着武野起来，总共四个小倌，两个一组，白相啥呢，厾烂泥石子砖头块，吾手小，拿了一块碎砖头，结果厾同伴头上，后枕上血肉模糊，当时吓得魂也落脱，大人听到哭声，赶紧送到赤脚医生那边清理伤口，包扎好。

吾以为要出大事体，这个祸闯得实在是大，虽然是无心之过，但总归是吾责任。

呒人骂吾，比打吾骂吾还要难受。

当自己当了爷，当自家小倌和其他男小倌在一道白相，表现出本能的这种舞拉痴，本能的攻击性，吾想吾小辰光做的事体，可能也是因为舞拉痴，只是有些事体做过头了，做错了。

跟小娘们一道白相辰光的吾，是被村里人称作好小倌的吾。

大概是在小娘们面前无法舞拉痴，要是攻击性忒强呒人跟吾白相。

虽不能释放天性，但跟伊拉一道还是蛮开心。

跟陈家名为赛凤的小娘白相最多，卖相也是村里数一数二，如果要选一个村花出来，大概十有八九是伊。

当然，小辰光呒啥想法，单单是觉得伊长得好看，说话又甜，身边总是不缺白相的小旁友，大家一道白相，图个开心。

上头讲过，白相的项目就这个几样，弗觉得枯燥伐？

弗觉得。

小孩底吃的名堂少，白相的名堂也少，屋里厢有几件白相家什条件就算是好的，男小倌欢喜打打杀杀，自己用木头做刀、枪，小娘喜欢文静的，皮筋和红绳就好用来翻花样。

吾呢，屋里厢倒是有点白相家什的，大舅舅晓得吾喜欢看打仗片，送的也是跟武器有关，驳壳枪模型、转盘机枪模型、米格21模型，做工来得精致，可惜没能保存下来，懊恼至今。

相比一个人在屋里白相这些模型，更喜欢跟小娘们白相，跳跳皮筋翻翻花绳，至少弗用担心闯祸，一直到上大班。

慢慢的性别的概念开始形成，晓得男女有别，要保持一点距离，再一道白相的辰光，开始有点怕羞扭。

突然之间想起一桩很好笑的事体，看到小娘们穿裙子，吾也吵着要穿裙子，姆妈为了让吾晓得小倌和小娘的弗同，竟然带吾去镇上买了一条裙子，类似苏格兰人穿的那种裙子，弗要讲，这条裙子卖相是真的好，价钿也不便宜，吾穿过一趟，被人家笑煞了，之后再也呒穿过，一直囥在被橱里，后来听姆妈讲是送给堂妹了，反正是呒看到过。

还有一桩事体，刚上小学一年级，班里有男同学弗小心跑到女厕所，来得尬尴，吾俚在村里上大班的时候就一个厕所，村办的幼儿园简陋得不能再简陋，一间破教室，一间破旧的厕所，对于吾俚这些农村里到镇上中心小学的孩子来讲，发生这种尴尬似乎也正常，但总归是说不过去，毕竟吾俚已经是小学生了。

（未完待续）

注释：

白相：玩，玩耍

小倌：小孩，通常用来称呼小男孩

唔吾伊：ńg wu yi你我他，唔在方言中有多种意思，一为我，二为你，在启东方言中为“你”

寻：找

哪能：怎么、什么，这段指怎么

看人：相亲

怕羞扭：害羞，扭捏

旁友：朋友

畔房小姐：宅男宅女

邻舍：邻居

家什：ga sang，工具、器物，这里的白相家什指玩具之类

畔夜猫：bie ya mao，躲猫猫

回转：回家

吃生活：qie sang we挨揍

奥去话伊：不要去说它，这里形容痛的程度很厉害

厾：duo，丢

后枕：后脑勺

舞拉痴：打闹、人来疯

小孩底：小时候

【作者简介：又见叶飘零，江苏启东人，启东市作家协会会员，古龙铁杆粉丝，著有武侠小说《温柔刀》（曾用名《温柔的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