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到桃红柳绿的时节,一种名叫瞎柳叶子的体型小巧的鸟,长着柳叶般翠绿羽毛,小巧的身形最喜欢在柳树的枝叶间穿行跳跃。当孩子们拿着弹弓悄悄地钻进柳树丛中,这群小鸟早就发现了有人靠近,却并不怎么害怕,还挑衅似的在孩子周围忽远忽近。
调皮的小鸟们并不知道危险已经靠近,这些刚学会使用弹弓的孩子们正缺少陪练,瞎柳叶子们便成了孩子们最适合练习的活靶子,弹弓技术生疏的孩子是很难一击命中的,但他们依然乐在其中,打到鸟是一种乐趣,没打到鸟,也是一种乐趣。
那些瞎柳叶子们看着孩子们射出的弹丸在身边毫无准头的瞬间飞去,连根毛都没伤到,更使得这些鸟有恃无恐。
总有个别心细又有耐心的孩子的弹弓技术就是在射瞎柳叶子的时候不知不觉间的进步的,我三叔就属于这些孩子中一个。
三叔仅比我大了十岁,那时候我也刚刚学会走路。有时跟在他屁股后面帮他捡适合当弹丸的小石头。他看我这么愿意帮忙,还是很愿意带着我的。不知道陪他捡了多少次小石头,三叔打鸟回来就常有收获了,更不舍得留在家里了,也不经常带我去捡小石头,我也好长时间见不到他的影了。只是在傍晚时能见到他嘴角残留着的碳灰,还有似有似无的糊香烧鸟毛味儿。
他不再需要捡石头当子弹了,他说石头棱角太多,有时会打不准,他改成自己搓的泥丸,晒干了就能像石头一样硬,打鸟更准。没多久,三叔的弹弓技术就炉火纯青、弹无虚发了,不计其数的小笨鸟成了三叔的弹下冤魂。
那段日子,天一擦黑,三叔两个裤兜常常鼓鼓囊囊跑回来。奶奶家炊烟已经升起,柴锅升腾着晚饭的热气,柴火灶坑里也飘散出糊香诱人的烧鸟味,那蒸腾的热气出了屋便散去了,但那烧鸟毛的糊香气味爬过了墙头,钻进我的鼻子里。我家在奶奶家东院,闻着这美美的烧鸟味,常常在自家院子里被馋得我直流口水。在那个美食匮乏的年代,灶坑里的烧鸟味比现如今平常烤肉味道更具有诱人的魔力。
晚饭后我总爱爬过后园的矮墙去奶奶串门,时常看到三叔嘴角边黑糊糊的,奶奶唠叨他又不好好吃饭了。见他在院子里搓着泥丸,发黑的嘴角露着微笑,把泥丸整整齐齐的码放在窗台上,看着这些泥丸,好像在专注的看着一只只小小瞎柳叶子。
他手腕轻抹了下嘴角,搓搓满手泥巴,把满手的泥巴洗干净。伸手摘下挂在腰间的弹弓,对着天空拉了几下,他原来已经把铁筋的弹弓手柄换成木柄,弹弓上的皮筋没换,还是医院里输液下针前绑手腕的那种橡胶管,越粗越有劲,弹夹子是柔软些皮腰带裁成的。他又拉开弹弓,啪的一声,仿佛真有一颗弹丸飞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