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凌晨已经到达上海。在内观课程中,我的脑海里,总是闪过要想写分享的念头,如今回到上海后,念头依旧还在,于是便执笔开始回顾在马来西亚内观的日子。
在去内观开始前,我跟唐先森先去了一趟兰卡威,于6.22 10:30 am 从兰卡威飞到吉隆坡,再从吉隆坡乘坐小火车去到TBS(巴士中心),买去关丹的巴士票,对的,内观中心,位于关丹,离吉隆坡三个小时的车程。我们在一个叫UMP大学的巴士站点下车,然后呼叫早已联系好的当地taxi,去到内观中心。内观中心在一片棕榈园里面,越靠近,便越能感受到宁静的气息 。
我们报名签到,知晓全程禁语,并且承诺要做到,交了自己的贵重物品,这十天,我们需要全程禁语,不能用手机等通讯工具,不能读书,不能写字,完全的静默,跟自己待在一起。签到后。我回到自己的宿舍休息整理 。 马来西亚的关丹内观中心有108间宿舍,每个人都是独立的寝室 ,我的房间是D5。
当晚,我们在法堂受持五戒-不杀生,不偷盗,不邪淫,不妄语,不饮酒,然后传授安那般那呼吸法。有戒律,就代表有限制和边界,哪些不能做的,会详细告诉你 。来这里所有的规矩,都是为了学生的利益,我们必须遵循。当然,关于持戒与否,在生活中我是有感受的,若能持戒,过道德的生活,工作和生活会变得更清净,更能把控自己。但若任意自己的行为,为了眼前的激情和享乐而为所欲为,久而久之,生活会变得凌乱,内心嘈杂,仿佛无法左右自己 。戒,是修行的基础。 没有戒,没法谈定,没有定,更不能生慧。安那般那呼吸法,是修习定的工具。只需观察鼻孔进出口的气息,对呼吸有觉知,通过观察呼吸,而让心变得平静 。
受持戒,传授定,之后,我们各自回到寝室洗漱就寝,明早4:00起床,4:30开始禅坐。
第一天的晨起禅坐,我是睡过去的 。依旧在法堂盘腿而坐,想要观呼吸,但身体完全被睡意占据,完全控制不住自己,不知不觉就睡着了。直到身体不自觉的往前倾倒时,才醒过来,于是,又把脊背立直,想要练习安那般那呼吸法,过了几分钟又睡了过去 。两个小时的晨起禅坐就这样过去了,铃声响起,我们去食堂用早餐 。早餐是自助的形式,中西的食物都有 。早餐结束后,立刻回到寝室补觉,躺在床上,盖着被子,享受着幸福的睡眠时间,直到铃声再次响起,我们又得回到法堂集体静坐 。
我一整天都在瞌睡,意识昏沉,没有办法去focus自己的呼吸 。虽然是旧生,但我停止禅修练习已经很长时间 ,没有持戒修定。我坐在垫子上,意识却很嘈杂,头脑里一直在说话,这这那那,想过去的事情,也预想将来的事情 ,一去观注呼吸,意识它又打妄想,把我带跑掉了 。我的呼吸很重,意识纷乱的很,感到难受 。于是想起了14年第一次去内观,好像没有这么难熬啊 ,我是怎么了。我还在想唐先森,他是什么感受,他是陪我一起来的 ,他会不会感到很煎熬,并且不能理解内观的教导。
第一天的禅坐结束了 ,晚间的开示说今天是最困难的一天 。的确,我们没法一直戳手机了 ,我们也没法跟别人交谈说话 ,我们只能全然的跟自己呆在一起 ,平日里那些你想回避的 ,你未能敏锐察觉的,现在都蹦出在你的脑子里。思维一下想到这里 ,你想起一件开心的事情,感到开心,思维一下又想到哪里 ,你又想起了一件令你忧虑 恐惧紧张的事 ,情绪又从开心变成忧虑,你或许又想去责怪某人,发表自己当时并未来得及发表的评论 。 要不就是停在过去,要不就是在将来 ,这是我们的心之习性 。
是的,我感到痛苦,但我没有想要逃走 ,内观,对我来说是一个机会,一个清理自己内心的机会。
第二天,依旧昏睡 。我决定像老师请益,无论有没有好转,心态上得到老师的支持也是挺好的 。中午会见了老师 ,告诉她我的困扰,老师微笑着跟我说 :“昏睡,是禅坐时最正常不过的了 ,我之前当学生时会有,后来当老师了,在禅台上带学生时也会有 。”听老师这么说,我的心放了下来,觉得还真不是什么大事 。 “要睡觉时就睁开眼睛,或者去洗把脸,会好些的 。”此次内观中心的带领老师是彭海燕老师,年龄在60-70岁,当我跟她说话时,我能体会到她身上的能量——安静而快乐 。这种安静而快乐的能量并不是像要去见客户或者做公开演讲前,或者其他你需要更多能量时,你要把自己调整到一种比较快乐或passion的状态,这种能量是平稳的 ,自然存在的 ,不消耗的。 回见老师后,我下午的瞌睡得到了好转 ,加上课间休息时一有时间就去洗把冷水脸,我的意识逐渐变得清醒,对呼吸的关注也变得更加敏锐了。
前三天,都是修习安那般那呼吸法 。老师说,这是为后面练习内观做准备。内观课程其实是给心做一个大手术,让内在的不净烦恼,深埋的污垢浮现出来,并且清理掉。而前几天的入定就像在为整体心灵手术在打磨手术刀,只有刀够利,才能切到更深处,让更多的垢污排出。不然,可能切不开伤口,或者切的很浅,浓汁没法排出,或者只排出一点点 。
关于内观(vipassana)具体的科学原理,有科学家在研究 ,我们不必深究其因,只要去习练就好,就像洗衣粉为什么可以洗掉衣服上的脏东西,电灯泡为什么会亮,这些事物背后的原理,我们不必刻意追问,我们要做的,是运用 。
第四天,下午开始传授内观法。3:00pm-5:00pm ,两个小时时间传授 。从这时开始,我们学习由关注鼻孔进出口的气息及感受扩展到观察全身的感受,从头顶开始观察,再到脸部,双臂,胸部,胃部,腹部,上背,下背,再到大腿,小腿,脚趾 ,只需观察,一小块一小块的观察全身的感受,或许是热的感受,冷的感受,痒的感受,干燥的感受,或许没有感受,都没有关系,感受本质上都是生灭,只是去观察 ,平等心的观察 ,体会身体感知到的实相。
第五天,开始全天练习内观 ,我内心的小妖精开始出来找我了 。学员们一起在法堂禅坐,我对法堂里开的电风扇“有了意见”,觉得电扇的风刮在身上,干扰了我的专注 。因为第一次去内观时,法堂是不开电风扇的 ,连窗户也要关上 ,开示里面也说要学员呆在室内修习,因为室外的风会对观察身体的感受造成影响 。 而我现在在法堂里,是没法内观的了 ,因为风太大了 ,我受到了影响 ,然后我像抓住别人小辫子一样,对开风扇的事耿耿于怀 ,难以安静 。于是我松开了盘坐的腿,睁开了眼睛,看看大家的反应,大家是不是也对风扇“有意见” ?是不是也难以平静? 而我睁开眼睛看到的却是,大家都笔直的坐着,一动也不动,有一位老外,她平静的禅坐着,并且面部还带着微笑 !天哪,难道只有我一个人对风扇有反应?大家都如此平静? 我感到越发心烦 ,没法继续练习 ,我要去搞清楚,我要向老师请益,问个清楚。
依旧去会见老师,告知电风扇的困扰 ,并且倾诉之前在家时停止内观练习就是因为楼下太吵了 ,没法安静的禅坐。老师说 :“你现在被电风扇困扰,我可以把你搬到这个小禅房里来,这里很安静,没有干扰 ,但是你要去面对自己 ,其实是你自己的心里烦,你要将这些毒素排出来 。这样吧 ,现在起,你内观时只关注手心和脚心的感受,总有感觉的 ,先排毒,这样排比较慢,但总归可以把你的心烦排一点出来 。”
我得承认老师说的 ,是,的确是我心里烦,于是我抓住任何一个影响我专注的外在事物,抱怨,批评,职责,于是就避开了直面自己 。但唯有理性的面对,才有机会解决与疏通 。需要去面对 。开始时,也不要太要求完美,如果觉得烦,便只关注手心的感觉,一点一点的来,没有关系,不要急,就如葛印卡老师在开示里说的那样 :patiently and persistently .
第六至九天 ,依旧内观练习 。接下来我耐心的练习这内观 ,观察身体的感受,从头到脚,从脚到头,只是观察 。直到我感觉到有一股能量在我的胃部,从里之外的敲打我,好像有一个小小的拳头,从身体里面轻轻打了你一下 ,你蹬的一下马上引起注意,我也有像老师请益,老师说这是在排毒。胃,容易聚积情绪。有的人不敢生气,不敢表达,这些未被释放的情绪会住在胃里面 ,久而久之,胃就会不适。很多人得了胃病,去医院看,但总是不能根治,因为即使吃药了,但若心的习性模式不改 ,那些积压的情绪还是会让胃负担沉沉 。
每日的禅坐依旧从4点半开始 ,有时候,我能在禅坐中找到平静,至善坐盘腿一动不动的坐着,身体直立,中正而稳定,呼吸很自如的在鼻尖进出,那一刻,没有心烦,全然安稳,就那样安静的禅坐着。 直到用餐的铃声响起,才睁开眼睛,松开盘坐的双腿,缓缓的起身离开法堂 。在去食堂的路上也走的很慢,依旧跟自己的呼吸呆在一起,平静,有觉知 。到了食堂后,排队打饭,在座位坐下,喝下一碗热汤,再慢慢咀嚼食物,品味着食物本身的美味。
就如开示里所说的,一切都在生灭,一切都是无常变化的 。有时候禅坐时平静的,有时候又变得boring和烦躁。就在我们解除禁语的前一天(第九天),我十分用功,但到了下午时,我却变得异常的烦躁,迫不及待的找老师请益,慈悲的事务长帮我安排到小房间跟老师见面。
我见到老师就迫不及待的把烦闷倒出:“老师,我很用功,但是我却越练习越烦闷了,一点都不安详,我之前在寺庙里面禅坐时很平静安详的 ,而现在总是从头到脚,从脚到头的观察,我觉得好无聊。”
老师笑了,说:“越练习越烦闷那就对了 ,说明你心中的不净烦恼在排除,你有听说过一种身体排毒方法吗?给学员和最干净的水,吃最干净的事物,他们反而会发烧,腹泻,会有各类不适,因为在最纯净的条件下,毒素会排除 。你来这里是给心灵排毒的,不是来寻求某种好的感觉的,要以平等心处之。如果实在痛苦,不能保持专注,那就禅坐在那,闭着眼睛,假装睡觉,没有关系 ”
会见老师后,我回到法堂,依旧禅坐着 ,但没有要求自己那么用功,因为不必push自己,阻力大时,就稍微松一点点 。没有了对抗,观察着呼吸 ,patiently。
晚上的开示说,这几天我们对自己的心进行了一次开刀手术。我想起在课程的第三天时,老师说要足够入定,你才能切到更深的伤口,深埋的污垢才会出来 ,的确 ,我的污垢出来了 ,那些烦闷就是 。
第10天,禁语解除,教授慈悲观。 从今天起,我们可以说话 ,其实也是为明天离开内观中心做一个提前的适应。我们在食堂乐捐,交流。10天了,我们经过了持戒,入定,再到慧,小伙伴,无论男众还是女众,眼睛里都多了一份纯净。 明天早餐后,课程将结束,我们返程,离开内观中心 。 今天是最后一天可以面见老师,中午时我依旧向老师请益,跟老师交流我在此的最后疑虑。
“老师,我知道课程结束后,我们需要在家每日练习,如果有时候我心情不好,没有状态,不想禅修,那我还要让自己坚持吗 ?” 老师依旧微笑着说:“要,去面对自己。会有隐形的敌人来阻止你走向禅坐垫,有时候你想去禅坐,但你的敌人会指引你去倒杯茶,看会儿书,就是不让你坐在垫子上,这时候,你要坐到垫子上去 ,坐上去了,你就赢了。如果实在没有状态,就假装睡觉,不必强力去对抗情绪,但你依旧要在垫子上。” “但是,老师,我要工作,工作本身就又压力了,我不想在其他方面再过多的要求自己,我想随心所欲,不想再有过多的痛苦。” “当你练习内观,你的工作状态是会改善的。我有一个朋友,他特别忙,每天事情很多 ,当他参加完内观课程后,发现处理每日的问题变得更容易,因为他变得更专注平静,负面情绪更少。很多时候并不是事情难做,难处理,而是被情绪所捆绑了 。
第11天,最后一次清晨的共修 。今天是最后一次在法堂共修,我们4:30来到法堂,所有的学员,法工,老师都要参加 。我觉得今天的能量不太一样 ,似乎提前被老师祝福过,法堂里,安静安详。我盘坐好,脊背自然的直立,稳定中正,呼吸轻柔美好,直到葛印卡老师的唱诵再次响起,大家一起练习慈悲观,将美好的频率散播出去,愿众生分享我的功德,我的安详,平静,快乐。愿众生真正的安详,真正的快乐 。
我的2017年内观课程结束了 ,我不能说在这10天里解决了我所有的问题,但我的确又看清了自己 。我们去食堂用餐,给法堂做清洁,我还想再见一次那一直在房间附近找吃的的蜥蜴,但是它这天早上没有出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