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色不迷人人自迷,情人眼里出西施。
——黄增《集杭州俗语诗》
春宵一夜最抵寒。
相拥的人儿依偎在一起,脸贴脸,肩靠肩,以最舒适的姿态享受这尚未天明的时光。
包子的胡茬摩挲在她的脸颊,痒痒的触感令她酥麻得陶醉。
“宝贝儿,起床啦!不是说要看日出吗?”
安迪嘟撅着唇,眼帘掩得愈加密实,软糯地吱声,“唔……几点啦?”
“北京时间六时五分二零秒。”
“耳……耳朵痒……别在我耳根喷乙烯……”
“这是你男人的仙气儿~”
这话才入耳,男人又开始不安分地摸索起来。女人的耳背发间缓缓拂起春风,她入眠了一宿的某些因子也被悄然唤醒。耳廓茸白的绒毛极轻微地小舒一展,捎上微弱的光线敲开了色彩的窗儿。安迪的脸颊两耳恍然之间,沁上了一层粉,而愈染愈深,不过半会儿便愈加欲滴娇艳起来。清澈而纯粹的目光交融,爱意炽烈地蔓延开来,或轻或重,或淡或浓,眼里只有一个人,心底也被这个人占据。
俩人倚坐在帐前,远处仍朦朦胧一片,脚边的草儿有些湿漉,这田野山间的清早总伴着些雾云霭霭,光影层层。眼界尽头的天际也滤上一些暖红,渐渐地延展地更多了些,半个红日淌过天海,周遭的云裁剪成案,缝隙中光阳流转。
上元过了,年节就可怎算都是过去了,多添了对方的存在,许多日子也变得不一样了。
譬如现在,不嫌偏远的跑来这荒郊野外寻清静、讨清欢,在天仍寒地还冻的日子里踏着没影儿的青;又譬如前些天,终于在立春日之前想起来这节气,吃上了蟹粉小笼和米糕,尽管这天与他想的有些偏差。似是从普吉开始,一切悄悄地做着改变,向美好与希翼的方向走去。
一顿简单的早饭过后,流涟郊外的生活宣布告一段落。别过了乡里的新交旧友,满载上一车的热情回城海市。
正午已迟,用一顿佳肴来慰藉这一路上的舟车劳顿便是再好不过了。去的仍旧是他们相约的第一个馆子,她对他印象改观的地儿。故地重游,她还是有点难以适应。上一回,也是在这里,她直拒了他送她去机场的提议。
“单间吧。”
“好。”
餐桌面朝落地窗,外面车水马龙。
包奕凡披肩的藏青色过膝军旅风衣,入门时便被服务生接过挂置。而外人的脚步也仅至于此,递过外衣时,两人眼神半空交会一刹,只见那服务生左眉一挑,似是了然于心一般,转眼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独立的空间里,自然只能自给自足。他伸手为她拂去发间的冰晶,又温柔地为她脱下他俩同款的外衫,惯性地为她做着绅士的种种,毫不掩藏地张扬着对她的爱意。
和他的约会餐向来不需要考虑菜单的问题,也不会遇上选择的困难,而这一切的造作,皆因是有他。遣散了服务生,自是需要排代表点单。
这时,俩人的脾性忽地就顽劣起来,借着垂下的桌布作掩护,偷摸着做着孩子的游戏,石头剪刀布的把戏耍得不亦乐乎。刚出手安迪便夺得了开门红,进而一气呵成地连赢数把。包奕凡可好不苦恼,他一直节节退败,并且颓败之势愈演愈烈,上演着胜负悬殊的场面。然,这两极格局很快被打破,自一轮偶然地平局开始,命运的笔锋陡然一转,似是风水轮流般的,她每况愈下,他步步高升。
理性地说,输赢与否,概率都在那里,每一轮都理应是一个独立的事件,按道理来看,它们之间没有联系并互不影想。但理论总归是理论,与实际免不了有偏差。
“理性”“理应”“道理”……这样的字眼真是太安迪了。在淌过的时间长河里,她驾着一叶名唤理智的小舟摇摇摆摆地过了三十年,走过的一路也可算作无风也无雨。如今短短几个月,更像是驶向了湾中,时而被突如其来的感知及难以名状的情感搅动了一方清水,又浮荡地自由闲适。
“咕……咕噜……”她的小肚肚不安分地唱起了歌,揉了揉肉,若有所思了会儿,竟有了别的动作。
包子憋笑,逗猫似的抓了抓她那毛茸茸的头,见小猫咪不满地拍开了自己的手,回瞪一眼,“噗嗤”一下地笑出声来。他合上眼满面春风地凑过去,然后忽然停住,自以为迷人的将眼睛扯开个缝,瞄准了安迪对焦,进一步慢慢靠近,翘臀撅得老长,食指戳着自己的脸颊索吻。可半天下来,什么也没等到。
又过片刻,终于等来了她的靠近。
未触其人,先嗅其香。她还是走路带风,味道随呼吸钻进毛孔,好闻极了。细细品着,竟也难以分辨到底是哪儿香,柔和里又叠着层次,勾得他的心痒痒。美人的手是抚上脸颊了,但却是一把拍在脸上推开。“真讨厌,这脸真小。”安迪腹诽。包奕凡受了惊,猛地一个激灵,而她的手早已转移阵地,游走到下面去了。手指不经意地划过他大腿根,乱弹琵琶一曲,匆匆一掐,离开,谢幕。玩味儿地逃开也不忘撂下一句,“啧啧啧,小包总被胜利冲昏脑袋不灵光呢。本天才去点餐啦。”扬了扬手中的黑卡,拉风地抛下一个背影。
那边,卡片持有者没有动作,背脊僵直,久久不能回神。半刻钟后,放在桌面的手机一阵震动,一看,是她的微信消息。
“车我开走了,卡在我手上。我打包回去吃,你和你的胜利一边凉快去吧。”
真的是……拿她没办法!掏了半天,才确认车匙果真不翼而飞。
2月的海市还留着四分凉意,风从缝隙内灌入,她也被这凉春扰了睡意,撑着惺忪睡眼挪到起居室。一杯凉白开下肚,立马清醒了七分。肉包子被装在了监视屏里,但他那行径倒是让安迪看不懂了——拐角堆着购物袋满满当当,门口一丈见方的地儿搭起了野营的帐篷,门帘对准2201的大门,只见他缩坐在帐里,头可怜巴巴地埋在膝盖间,脚边立着个牌,书着悲喜一天云云。
这让安迪又气又恼,又说不清气打哪儿来,恼从哪儿去,只是茫然无措地监看着。不知为何,对面2203竟有了些许动静,隔音太好,听床是办不到的,但包奕凡脸上的颜色变幻,一下子就让她知道了大概。
对面门把一旋,一男一女便激吻着冲撞而出,夹击推攘地关上门,继续行着都市男女的壮举。俩人一身夜店装扮,脖颈上鲜艳的草莓更是将激情张扬的毫不顾忌,吻得热情似火、情欲纵身。
“咳咳。”包奕凡虚掩着嘴,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们爱火焚身的举动。
“包兄这是蹲点啊,还是被蹲点啊?”
包奕凡不语,只是饶有趣味地看着他们。
“喂,大安迪,在哪儿呢?”曲筱绡拨通了安迪的电话。
“抬头,右转45度。好了,你可以正对着和我say hi.行了,帮我转告某人,门没锁,叫他进来吧。”
“包兄,听见了吧。得嘞,嗲赵,咱夜店走起吧!”话完,便扯着她家唐长老破戒去了。
门外,包奕凡屁颠屁颠地善后,屁颠屁颠地跳进2201,扭头一看,噫,天才在“沐浴清化”。
浴室内水雾氤氲,水汽熏得她脸红扑扑,高高盘起的头发半长,浸泡在温水里的身子粉嫩,飘浮在水中的花瓣或聚或沉,精华液几番搅动后便融在水里,她倚在浴缸边,两手推开水纹荡漾,又捧起花几瓣送至鼻尖轻嗅,香薰SPA给她带来的愉悦感不可言语,若不是外来者侵入,她大概今晚能梦着春意,在水里睡着。
浴室外也是暖意融融,他点起了香薰蜡烛,窝在沙发里抿着酒,猩红的液体在重重叠叠的灯光下映出了些许魅惑,帘子并未拉满,透过间隙,落地窗外一片繁华。只是,似乎欠缺了什么。他将室内的大多光源熄灭,仅在卧室及沙发旁留下两盏灯,暖黄的灯光洒在屋里,与烛光铺衬着情意浓浓。
他从沙发爬起身子,踱步至浴室外,收回了想叩门的手,悄无声息地潜入。俯下身姿从背后抚上她,将头埋在她耳后,轻轻落下了一个吻。
怀里的女人早已浅浅入睡,手却下意识地搭在他的胳膊上回应着。他歪头让自己的嘴附在她若张若合的唇瓣上,时轻时重地吮吸着,而她也破天荒地主动投怀送抱,凑近加深了与她的吻。水温见凉,空气的温度中却是升高了些。他一把将她公主抱起,扒拉下浴巾为她裹住。她却异样的推开了那双手,从浴巾里挣脱而出,平日里难得一见的主动,悉数在她春日的夜晚投献。他小跑回卧室,她挂在他身上抱着他的脸一路猛啃,密密麻麻的吻毫无章法地落在他脸上,酥酥麻麻的感觉一路加深。终于抱着她一头栽进大床,她半睡半醒地推开包奕凡,着手为他除去衣物。
很快,包奕凡身上也被清空得纹丝不剩,两人坦然而对,情欲上头,即刻便冲昏了脑袋,理智被洗刷得近乎荡然无存。他握住仅剩的丁点理智认真看着她问道:“宝贝儿,你确定你真的要?”
安迪没有言语的回应,手上却一把将包奕凡推倒,翻身扑在那只肉包子上,对着他那褶子傻笑半天,胡言乱语之中隐约捕捉到她那小心思。闹了半天才发现,她这是把这当成了春梦,才肆无忌惮地主动出击。她现在感性当权,毫无思维可言,她的蛮力压制真真让包奕凡吃了痛,这次,却是在她的主导下,他半推半就地被剁成了春卷馅儿。
大好长夜,他与她各自洗浴,一度春宵。